陈砚舟把手机放回口袋时,指尖还残留着警局铁门的凉意。他没回头,径直走向停车场,黑色轿车早已等在原地。车窗降下,赵宇探出头来,衬衫第三颗扣子照例绷得发亮:“走啊,庆功宴都快开场了,就差你这主角。”
他笑了笑,拉开后座车门。车里一股淡淡的雪茄味,不算浓,但足够提醒人——有些事,还没完。
半小时后,宴会厅灯光璀璨,香槟塔在中央折射出细碎光点。陈砚舟站在角落,手里端着一杯橙汁,没人逼他喝酒,他自己也不打算碰。赵宇一进门就熟络地拍了几个人肩膀,最后绕到他身边,举杯碰了碰他的杯子:“你小子,真行。吴振海这种老狐狸,说摁就摁下去了。”
“他太急。”陈砚舟语气平缓,“以为保释出来就能翻盘,其实连牌桌都没看清。”
赵宇笑了两声,眼神却往他手机上瞟了一眼:“你现在可是江川红人了,媒体天天追着问‘青年企业家代表’感言。我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下一步打算怎么走?”
话音未落,系统界面无声弹出:【检测到微型录音源,方位:正前方,目标移动中】。画面标记出赵宇右袖口那颗金属纽扣,信号频率异常稳定。
陈砚舟不动声色,反而往前半步,声音略提:“赵总这话问得妙,我正想请教您呢。”
赵宇一愣:“请教我?”
“当然。”陈砚舟嘴角微扬,“您当年也是从一个小项目起家,现在星耀文化都成地标供应商了。像我这种刚出校门的,不靠前辈带路,哪敢乱动?”
赵宇脸上的笑松了些,显然没料到他会这么捧自己。他正要接话,门口传来清脆的敲击声。
钢笔轻点香槟塔边缘,艾米丽踩着高跟鞋走进来,紫灰长发扎成低马尾,手腕上挂着设计图文件夹。她一眼扫过人群,径直朝这边走来。
“Emily来了。”陈砚舟抬手示意,“正好,给你介绍个‘江川传奇人物’。”
艾米丽站定,目光落在赵宇西装袖口那颗闪亮的纽扣上,唇角一勾:“这位就是传说中靠三份合同起家的赵总?听说您最讨厌别人录您讲话——可您自己倒是挺喜欢留点‘纪念’。”
赵宇笑容僵了半秒:“什么录音,开什么玩笑。”
“不是吗?”艾米丽用钢笔轻轻点了点那颗纽扣,“这材质,是钛合金镀层,市面上少见。更少见的是,它内嵌的震动感应模块,跟去年迪拜那场拍卖会上被查出的商业间谍设备,型号一模一样。”
她语气像在点评一件劣质展品:“现在流行什么?透明管理。您说是不是?”
赵宇脸色变了变,迅速将手背到身后,干笑两声:“设计师就是想象力丰富,这就是个装饰扣。”
“哦。”艾米丽拖长音,“那您刚才跟我打招呼时,为什么特意把右手藏到背后去?怕它太耀眼?”
周围几人听得隐约,纷纷侧目,交头接耳声隐隐传来,有人脸上露出惊讶,有人则露出看好戏的神情。
陈砚舟目光平静地直视着赵宇,嘴角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语气温和却透着坚定:“赵总一向疼我,肯定不会背着我录什么秘密谈话。要是真想知道项目进展,随时找我聊,何必费这个劲?”
赵宇张了张嘴,最终只挤出一句:“都是兄弟,闹着玩的。”
“那就别玩了。”陈砚舟接过服务生递来的湿毛巾,擦了擦手,“改天我把下一阶段规划整理好,当面汇报。毕竟,真正的大项目,靠偷听可拿不下来。”
赵宇没再说话,看了他一眼,转身走向另一桌。
艾米丽歪头看他:“你早知道他在录?”
“进厅第一秒,系统就标了红点。”陈砚舟收起毛巾,“但他不知道我知道,所以还能演完这场戏。”
“那你让我进来,就是为了拆他台?”
“是为了让他记住。”陈砚舟目光扫过大厅,“有些人以为扶持过你,就能永远牵着你走。可路走多了,谁领谁,还不一定。”
艾米丽盯着他看了两秒,忽然笑出声:“你比上次见我时狠多了。”
“不是狠。”他说,“是懒得再装不懂。”
两人并肩站着,没人再来搭话。片刻后,系统提示浮现:【主线任务“结识设计师”终极奖励发放——国际设计资源网络已绑定,团队美学决策力+30%】。
界面一闪而逝,没有声响,也没有特效。就像所有真正的改变,悄无声息地发生。
艾米丽喝了口气泡水,忽然问:“你接下来真要去反贪局做笔录?”
“明天九点。”他点头,“材料已经交了,流程走完才算彻底收网。”
“你不担心他们反咬一口?比如说是你栽赃?”
“担心。”他坦然道,“所以我没交全部证据。”
“留一手?”
“留三手。”他嘴角微动,“有一段录音,是吴振海和某个‘朋友’聊怎么让鉴定报告‘自然失效’的。我没传出去,也没备份给警方。”
艾米丽眯起眼:“你是说……还有人在背后?”
“不清楚。”他摇头,“但赵宇今天这么急着套话,说明有人开始慌了。”
艾米丽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理解与赞赏,轻声说:“你心里一直装着那些事。”
陈砚舟微微点头,目光中透着一丝坚定:“有些事,不能忘。”
两人对视片刻,仿佛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共同的信念。
她沉默片刻,忽然从文件夹里抽出一张图纸递给他:“这是我昨晚改的综合体外立面方案,加了动态光影系统,晚上能投影城市历史影像。预算超了两百万,你要不要?”
陈砚舟接过图纸快速扫了一眼,抬头:“超的部分,你打算怎么补?”
“找赞助。”她挑眉,“市博物馆想合作搞‘城市记忆展’,我可以把他们的LoGo融进光影序列里,换一笔冠名费。”
“那你再加个细节。”他说,“在七点钟方向,加入一段老城区拆迁前的航拍影像,慢速淡入。”
艾米丽一怔:“那是你家原来的位置?”
他没否认:“普通人看不见那段。但我想让它存在。”
她看着他,忽然明白过来:“你不是为了好看。”
“是为了告诉某些人。”他声音很轻,“有些事,你以为埋了,其实一直亮着。”
艾米丽把图纸抽回去,当场在角落写了个批注,然后撕下一页递给他:“拿去财务报账,就说是我特批的‘文化补偿金’。”
陈砚舟接过纸条,塞进笔记本夹层。
这时,赵宇又折返回来,手里换了杯红酒,脸上重新挂起笑容:“哎呀,刚才话说岔了,你们别往心里去。来来来,咱们三个,合个影?纪念一下江川新一代、老一代、国际派三方会师!”
陈砚舟没拒绝,站到中间。艾米丽站定后,忽然伸手,把他牛仔外套的领子翻正:“别让人觉得我们设计师合作的对象,连衣领都理不好。”
闪光灯亮起的瞬间,赵宇的笑容依旧灿烂,但眼神已不再居高临下。
照片拍完,他拍拍陈砚舟肩膀:“下个项目,记得优先考虑我。”
“一定。”陈砚舟点头,“只要报价合理,流程干净。”
赵宇笑容滞了半秒,随即哈哈一笑:“行,你小子,越来越有范儿了。”
他转身离开,脚步比来时快了许多。
艾米丽看着他的背影,低声说:“他不会再私下接触你了。”
“不是不想。”陈砚舟望着远处的服务台,“是不敢。今天这一出,等于当众剥了他的底裤。以后见面,得我点头,他才能开口。”
“你不打算留条退路?”
“退路早就给了。”他淡淡道,“上次他帮我引荐政府关系,我没查他虚报成本的事。但现在——”他顿了顿,“他想拿过去的情分压我,就得付出现在的代价。”
艾米丽没再说话,只是举起酒杯,轻轻碰了碰他的橙汁杯。
音乐渐起,主持人走上台,宣布晚宴正式开始。灯光调暗,大屏播放起综合体建设历程视频,第一帧就是陈砚舟戴着安全帽站在工地的照片。
底下掌声雷动。
他没动,也没笑,只是掏出蓝笔,在笔记本上写下一行新任务:【确认刘志明家属安置进度】。
下面还有一条未划掉的:【反贪局笔录内容预演】。
艾米丽凑过来看了一眼,忽然问:“你什么时候睡过一个整觉?”
“上次吴振海进局子前。”他合上本子,“等他彻底进去,我再补。”
“你就不怕哪天绷断了?”
“怕。”他看着屏幕上的工程进度图,“但断之前,得先把楼盖起来。”
她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伸手,把他的袖口往下拉了拉:“至少别让人看出你在熬。”
陈砚舟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音乐声中,主持人喊出他的名字,请他上台发言。他放下杯子,整理了下外套,准备迈步。
艾米丽忽然拉住他手腕:“等一下。”
他回头。
她从包里取出一枚银色袖扣,样式极简,没有任何纹路:“戴上这个。刚才那个赵总,配不上碰它。”
陈砚舟接过,看了看,没问来历,直接换上。
左腕旧扣落地,发出轻微声响。
他走上台时,灯光正好打在新袖扣上,反射出一道冷光。
台下众人鼓掌,赵宇坐在角落,盯着那枚袖扣,手指慢慢收紧。
陈砚舟拿起话筒,说了第一句:“这个项目,从来不是一个人的事。”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全场。
“但它能不能走到最后,有时候,只取决于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