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砚舟的手指在监控台边缘轻轻敲了三下，像在数秒。
屏幕里那个穿灰夹克的男人刚踏进b区三号门，肩上的背包还没放下，就被两个穿文化衫的安保队员“恰好”拦住问路。那人眼神一滞，动作僵了半拍，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卡住了喉咙。
他没挣扎，也没发火，只是把手慢慢从包侧挪开——那动作太刻意，反倒显得心虚。
“周强。”陈砚舟对着耳麦说，“别让他碰墙边配电箱。”
“明白！”对讲机那头声音洪亮，“我已经让小李假装手机没电，蹲那儿充电呢，正对着箱子。”
陈砚舟没笑，但眼角微松。这群人现在不光能打，还会演了。
他调出三号门的高清回放，放大背包轮廓。系统弹出提示：【检测到信号发射源特征，与常见干扰设备匹配度87%】。他眉头都没皱一下，直接切到后台数据流界面，开始手动抓取一段刚传来的视频源。
这是十分钟前，振海地产租用的建材仓库实录。画面中，吴振海的副手正带着几个工人清点钢材，堆得整整齐齐的钢筋上贴着标签：“q235b 国标”。可镜头拉近，能看到其中几捆表面锈迹斑斑，焊口粗糙，明显是翻新过的废料。
更关键的是，角落一张办公桌上摆着一份合同复印件，抬头写着“江川市重点工程材料供应协议”，落款单位正是市住建局下属的采购中心。
证据链正在闭合。
可就在他点击“本地备份”按钮的瞬间，画面猛地一抖，变成雪花噪点，进度条停在91%。
“操！”他低声骂了一句，手指飞快切换备用通道，却发现所有外联端口都被锁死。服务器响应延迟飙升，显然是有人远程劫持了权限。
不是巧合。
是冲着这段视频来的。
他立刻按下紧急通讯键：“艾米丽，你在吗？”
“此刻，他的心跳不自觉地加快，这关键的视频证据关系着整个计划的成败，一旦获取失败，之前的努力可能都将付诸东流。”
“在。”她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语速平稳得像在读设计说明，“我刚才扫了你们工地的电力拓扑图，发现主电网被人加了个跳转节点，伪装成临时检修线路。他们用这个当后门，远程操控监控系统。”
“能切断吗？”
“能。”她顿了顿，“但我一断电，整个片区都会黑，包括你的服务器和本地存储。你只有一次机会，在断电瞬间把缓存帧导出来——准备好了告诉我。”
陈砚舟抽出随身携带的加密硬盘，插进主机接口，设置自动捕获最后30秒缓存帧。他看了眼时间，深吸一口气：“三秒后动手。”
“他的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眼神紧紧盯着屏幕，仿佛这样就能让时间走得慢一些。每一秒的等待都像是在悬崖边行走，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
“好。”她说，“顺便提醒你，我电脑上还有个未保存的设计稿，要是断得太急，我可能会追着你跑半个江川。”
“那你最好快点保存。”
“已经晚了。”她轻笑一声，“倒计时开始——三、二……”
他屏住呼吸。
“一。”
啪！
整片工地灯光骤灭，连应急照明都没亮起来。监控大屏闪了一下，彻底黑屏。办公室内只剩下笔记本的微弱背光映在他脸上。
就在这片黑暗降临的刹那，硬盘指示灯猛地一闪，绿色进度条瞬间拉满。
【文件写入完成，完整性验证通过】
五秒后，备用电源启动，监控恢复。
画面重新亮起时，仓库那段视频已经中断，但硬盘图标静静闪烁着，显示传输成功。
而b区三号门的画面里，灰夹克男正被周强亲自押着往问询室走。那人还想说什么，周强一把拉开门，嗓门大得整个走廊都能听见：“同志，咱们好好聊聊你为啥非得往配电箱边上蹭！”
陈砚舟摘下耳机，长出一口气。
他打开硬盘文件夹，双击播放备份视频。画面清晰稳定，每一帧都完整无损。那份合同、那些劣质钢材、副手清点时的表情……全都清清楚楚。
“他嘴角微微往下压了压，可那压下的弧度里，藏着历经波折后的些许释然，这一场与对手的暗中较量，每一步都如履薄冰，此刻虽小有所获，却不敢有丝毫懈怠。”
“搞定？”对讲机又响了。
“搞定了。”他说，“谢谢你，艾米丽。”
“下次断电前，记得提前五分钟通知我。”她语气懒洋洋的，“不然我真会把你名字刻在我下一个设计项目的奠基石上。”
“行，下次我给你发个闹钟。”
“最好是带震动的那种。”她顿了顿，“对了，你有没有发现，那段视频里合同章的位置有点歪？”
陈砚舟一怔，立刻退回画面，放大公章区域。
确实，红印边缘轻微倾斜，像是盖章时手抖了一下。更重要的是，印章右侧有一道细微划痕，像是被硬物刮过。
这种细节，普通人根本不会注意。
但他知道，艾米丽从来不只是看设计。
“你怀疑章是假的？”他问。
“我不知道。”她说，“但我见过三个国家的政府公章，从没一个会在右下角多出一道划痕。除非……它被复制过。”
陈砚舟盯着那道痕迹，忽然笑了。
伪造印章，属于刑事犯罪。
这已经不是商业竞争了，是往枪口上撞。
他合上笔记本，将硬盘小心收进内袋。窗外夜色浓重，监控室里只剩几台设备低鸣运转。
他站起身，走到控制台前，调出全市主要媒体的联络名单，指尖在几个名字上停留片刻，却没有立即拨出电话。
反击的时机还没到。
他还差一步。
“周强。”他又按下通讯键。
“哥你说！我现在就把这家伙送去派出所！”周强的声音透着兴奋。
“先别动。”陈砚舟说，“问他两个问题——第一，谁让他来的；第二，他背包里的干扰器是从哪儿买的。”
“周强得到指示，双手叉腰，眼睛瞪得像铜铃一般，大声喝道：‘小子，别装傻，老实交代！’灰夹克男被周强的气势震住，身体微微颤抖，嘴唇蠕动着，却一时说不出话来。”
“啊？我还以为直接送局子呢！”
“我们要的不是一个人。”陈砚舟看着屏幕上灰夹克男被按在椅子上的画面，“是一张网。”
周强沉默两秒，忽然嘿嘿笑了：“懂了，得让他自己把线扯出来。”
“对。”陈砚舟转身拿起背包，红蓝双笔安静地躺在夹层里，“我们不抓鱼，我们等鱼自己游进笼子。”
他走出监控室，走廊灯光稳定明亮。经过电梯时，他瞥了眼墙上的楼层指示屏，数字静静地停在“12”。
突然，手机震动了一下。
一条匿名短信跳出来：
【他们已经开始联系质检局内部人员，试图拦截材料接收。建议加快节奏。】
陈砚舟盯着那条消息看了两秒，没有回复，也没有删除。
他把手机放回口袋，脚步没停。
走到大楼出口时，保安认出他，笑着打招呼：“陈总这么晚还不走？”
他点头示意，随口问：“刚才那几个人，登记了吗？”
“登记了。”保安翻开记录本，“灰衣服那位叫刘志明，说是振海地产合作方的技术顾问，来检查电路安全的。”
“技术顾问？”陈砚舟轻声重复了一遍，嘴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还挺会编。”
他推门出去，夜风拂过袖口磨痕。
街对面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启动，车窗 tinted，看不清里面的人。
陈砚舟站在台阶上，没动。
直到那辆车驶过路口，拐弯消失。
他才掏出手机，给林悦发了条信息：
“明天上午十点，《建筑评论》那边会有动静，你准备好回应口径。”
发完，他抬头看了眼大楼顶端的监控摄像头。
镜头微微转动，像是感应到了他的目光。
他收回视线，迈步走向停车场。
车灯亮起时，照亮了前方地面一块松动的地砖。
砖缝里，半张被踩脏的传单露了出来，上面印着“江川磐石安保服务有限公司”，背面还有一串手写的电话号码。
陈砚舟低头看了两秒，弯腰把它捡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