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的指尖划过“将军”的项圈时,美甲上的水钻在吧台灯光下闪了闪,像极了昨晚监控里,那条阿拉斯加犬扑向快递员时,眼里闪过的寒光。项圈是定制的,钛钢材质,刻着“林薇的将军”五个字,边缘打磨得光滑,却在将军的颈侧磨出了一圈淡红色的印记——它最近总是烦躁地蹭项圈,像是想挣脱,又像是在向她撒娇。
“林总,这是您要的文件。”助理小陈把文件夹放在吧台上,眼神不自觉地瞟向趴在脚边的将军。这狗有一米八高,体重近百斤,浑身雪白的毛打理得一丝不苟,唯独左耳缺了一小块,是上个月林薇带它去宠物乐园时,被别的狗咬伤的。自那以后,将军就变得格外暴躁,除了林薇,谁靠近都龇牙,连小陈送文件,都得隔着三米远。
“放那儿吧。”林薇没抬头,只是用骨节分明的手指摩挲着将军的耳朵,那里的毛很软,像上好的羊绒,“对了,下周的宠物嘉年华,场地布置好了吗?我要将军当压轴,给它准备的钻石项圈,别出什么岔子。”
小陈点点头,心里却泛起嘀咕。林薇是“宠界”App的创始人,三年前靠宠物社交软件起家,身价过亿,可自从一年前收养了将军,整个人就变得奇怪——把公司的会议室改成了宠物活动室,员工加班必须带宠物来“陪岗”,上个月甚至在市中心买了套三百平的公寓,专门给将军当“寝宫”,自己却住办公室的休息室。
“林总,您真的不考虑……找个兽医给将军看看?”小陈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它最近太暴躁了,上周差点咬伤快递员,要是真出了事,对公司影响不好。”
林薇的动作顿了顿,将军似乎察觉到她的不悦,抬起头蹭了蹭她的手心,喉咙里发出“呜呜”的低吼,眼神却死死盯着小陈,像在警告。“将军只是护着我。”林薇的声音冷了下来,“你要是怕,明天就不用来上班了。”
小陈吓得赶紧闭嘴,拿起空咖啡杯匆匆离开。吧台里只剩下林薇和将军,水晶灯的光落在将军雪白的毛上,像撒了一层碎钻。林薇端起酒杯,红酒的醇香混着将军身上的沐浴露味(是她特意定制的,前调是雪松,后调是奶香),在空气里弥漫开来。
她想起第一次见到将军的场景。
那是在城郊的流浪狗救助站,将军被关在最里面的笼子里,左耳朵还在流血,眼神却很凶,对着靠近的人龇牙咧嘴。救助站的义工说,这狗是被前主人遗弃的,前主人是个家暴男,喝醉了就打它,后来嫌它太大,直接扔进了垃圾桶。林薇当时刚和相恋五年的男友分手,男友劈腿了她的闺蜜,还卷走了她准备创业的启动资金。看到将军的那一刻,她突然觉得,自己和这狗一样,都是被世界抛弃的。
她花了三个月才让将军放下戒备。每天带着亲手做的狗粮去救助站,蹲在笼子外陪它说话,就算被它咬伤手,也只是笑着说“没关系”。终于有一天,将军用鼻子蹭了蹭她的手心,林薇当场就哭了——那是她分手后第一次哭,不是因为失恋,而是因为觉得,终于有人(或者说,有狗)不会背叛她了。
从那以后,将军就成了林薇的“全世界”。她给它取名“将军”,希望它能像将军保护君主一样保护自己;她教它握手、坐下,甚至教它用特制的键盘“打字”(其实是按固定的键,对应“饿了”“想出门”等指令);她走到哪儿都带着它,开股东会、见投资人、甚至去美容院做护理,都要把将军放在旁边的休息区,眼睛一刻不离。
可最近,将军越来越奇怪。
它不再像以前那样黏着林薇,反而总在深夜对着落地窗低吼,窗外是繁华的夜景,霓虹闪烁,却看不到任何异常;它开始撕咬林薇的衣服,尤其是那些带有男性香水味的(大多是合作方送的样品),撕得粉碎;最让林薇害怕的是,她好几次在梦里看到将军变成了人,穿着她前男友的衣服,站在床边看着她,眼神冰冷,像在审视。
“将军,你是不是不舒服?”林薇把脸贴在将军的头上,感受着它温热的体温,“是不是上次被咬的耳朵还疼?我带你去最好的宠物医院,好不好?”
将军没有像往常一样蹭她,只是静静地趴在地上,尾巴轻轻扫了扫地面,像是在回应,又像是在叹息。
第二天,林薇还是带着将军去了宠物医院。医生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姓周,据说治好了很多“怪病”的宠物。周医生给将军做了全面检查,抽血、拍x光、做b超,结果都显示正常。
“林小姐,您的狗身体没问题。”周医生推了推眼镜,眼神有些意味深长,“它的问题,可能出在您身上。”
“我身上?”林薇愣住了,“我能有什么问题?”
“您是不是太依赖它了?”周医生指了指将军颈侧的红印,“这是项圈磨的,说明它想挣脱,可您却觉得它是在撒娇。还有,它最近是不是总在固定的时间低吼?是不是总撕咬特定的东西?”
林薇的心跳突然加快。周医生说的,和她观察到的一模一样。
“宠物和人一样,需要空间。”周医生递给她一张名片,上面写着“心理咨询师 陈默”,“您要是不介意,可以去见见陈医生,他不仅能治人,还能‘治’宠物和人的关系。”
林薇捏着名片,心里很抵触。她觉得自己没病,只是太孤独,将军是她唯一的依靠,怎么会是“依赖过度”?可看着将军无精打采的样子,她还是把名片塞进了包里。
那天晚上,林薇又做了那个梦。
梦里,将军变成了她前男友的样子,穿着那件她最喜欢的白衬衫,站在床边,手里拿着她创业时的计划书。“你看,你现在多成功,可你还是离不开我,对不对?”男人的声音和前男友一模一样,却带着将军低吼时的沙哑,“你收养将军,不过是把它当成我的替代品,你怕它也离开你,所以把它绑在身边,连它疼都不知道。”
林薇猛地惊醒,冷汗湿透了睡衣。将军就趴在床边,眼睛睁着,琥珀色的瞳孔在黑暗里闪着光,像在看她,又像在看她身后的什么东西。
“将军……”林薇的声音发颤,“你是不是……真的很疼?”
将军站起身,走到她身边,用头蹭了蹭她的手背,动作很轻,像是在安慰。然后,它走到门口,用鼻子碰了碰门把手,像是在说“放我出去”。
林薇的眼泪突然掉了下来。她想起周医生的话,想起将军颈侧的红印,想起它撕咬衣服时的暴躁,原来不是将军病了,是她病了——她把自己的孤独和恐惧,都强加在了将军身上,把它当成了救命稻草,却忘了它也是一条有生命的狗,需要自由,需要空间,需要被当成“将军”,而不是她的“替代品”。
第二天一早,林薇联系了陈默医生。
陈医生的工作室在一个老巷子里,很安静,墙上挂着很多宠物和主人的合影,照片里的人都笑得很开心,宠物也很放松。“林小姐,我知道你的情况。”陈医生给她倒了杯茶,“周医生已经跟我说了,你不是依赖过度,你是害怕失去。”
林薇的眼眶红了:“我只是……不想再被背叛了。我前男友骗了我,我闺蜜也骗了我,只有将军不会骗我,它永远都会陪着我。”
“可你有没有想过,将军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陈医生指了指她手机里将军的照片,“它原本是条流浪狗,被前主人虐待,好不容易遇到你,以为能得到自由和爱,可你却用‘爱’的名义,把它绑在了身边,这和它的前主人,有什么区别?”
林薇愣住了。她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她以为自己给了将军最好的生活,最好的食物,最好的住所,却忘了将军最需要的,是自由,是像一条正常的狗一样,在草地上奔跑,和别的狗一起玩耍,而不是每天被关在公寓里,被她时刻盯着。
“我该怎么办?”林薇的声音哽咽了。
“放它走。”陈医生说,“不是真的抛弃它,是给它自由。你可以带它去宠物乐园,让它和别的狗一起玩;你可以请个专业的宠物保姆,在你上班的时候陪它;你甚至可以找一个同样喜欢狗的伴侣,让你们一起照顾它。最重要的是,你要学会自己面对孤独,而不是把孤独转嫁到将军身上。”
林薇回到家时,将军正趴在阳台上,看着外面的天空。阳光落在它雪白的毛上,像给它镀上了一层金。林薇走过去,解开了它的项圈,将军的颈侧露出淡红色的印记,在阳光下格外明显。
“将军,对不起。”林薇把脸贴在它的头上,眼泪掉在它的毛上,“是我太自私了,把你绑在身边,让你受委屈了。”
将军抬起头,用舌头舔了舔她的眼泪,动作很轻,像是在原谅她。
接下来的日子,林薇真的改变了。
她不再把将军带在身边上班,而是请了一个专业的宠物保姆,每天带它去宠物乐园玩;她开始参加朋友的聚会,虽然还是会想起前男友,但不再像以前那样躲在家里;她甚至在陈医生的介绍下,认识了一个叫顾远的男人,他也是个狗主人,养了一条拉布拉多,性格很温和,总是笑着说:“狗和人一样,都需要朋友。”
将军也变得越来越开朗。它不再对着落地窗低吼,不再撕咬林薇的衣服,每次从宠物乐园回来,都会把沾满草屑的爪子搭在林薇身上,像是在跟她分享开心的事。有一次,林薇带它去见顾远,两条狗很快就玩在了一起,将军甚至把自己最喜欢的玩具球送给了拉布拉多,这在以前,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宠物嘉年华那天,林薇没有让将军压轴,而是让它和其他狗一起在草地上奔跑。将军跑得很快,雪白的毛在阳光下飞扬,左耳的伤口已经愈合,只剩下一个小小的疤痕,像个可爱的标记。林薇站在旁边,看着它和顾远的拉布拉多追逐打闹,顾远走到她身边,递给她一杯果汁:“你看,它多开心。”
林薇笑了,这是她分手后,第一次发自内心地笑。她突然明白,真正的爱,不是占有,不是捆绑,而是给对方自由,让对方开心。就像将军,它需要的不是钻石项圈,不是三百平的“寝宫”,而是能在草地上奔跑的自由,能和同伴玩耍的快乐,能被当成一条真正的狗,而不是她的“替代品”。
嘉年华结束后,林薇带着将军回了家。她把那个定制的钛钢项圈放进了抽屉,换上了一个简单的帆布项圈,上面没有刻字,只有一个小小的狗骨头挂件。将军戴上新项圈,开心地蹭了蹭她的手心,尾巴摇得很欢。
那天晚上,林薇没有做那个奇怪的梦。她睡得很安稳,梦里,将军还是那条雪白的阿拉斯加犬,在草地上奔跑,她和顾远站在旁边,笑着看着它,阳光很暖,风里带着青草的香味。
后来,林薇的公司推出了一个新功能,叫“宠物社交圈”,不仅可以分享宠物的照片和视频,还能预约宠物乐园、宠物保姆,甚至组织宠物主人的线下聚会。很多用户都说,这个功能很贴心,让他们和宠物的关系变得更好了。
林薇也和顾远在一起了。他们经常一起带着将军和拉布拉多去公园玩,两条狗总是形影不离,像最好的朋友。有人问林薇,你现在还觉得将军是你的“全世界”吗?林薇笑着说:“不是,它是我的家人,是我和顾远的朋友,我们一起组成了一个家,一个有自由、有爱的家。”
将军的左耳疤痕,渐渐变成了它的标志。每次去宠物乐园,都会有小狗围着它,像是在听它讲过去的故事。林薇知道,将军已经走出了被虐待的阴影,而她,也走出了被背叛的痛苦。
有时候,林薇会想起那个梦,想起将军变成前男友的样子。她知道,那个梦不是将军的问题,是她自己的心理镜像——她把对前男友的怨恨和恐惧,投射到了将军身上,而将军,只是用它的方式,提醒她要面对现实,要学会爱自己,也要学会爱别人(包括狗)。
霓虹闪烁的夜晚,林薇坐在阳台上,将军趴在她身边,顾远坐在她的另一边,手里拿着一杯红酒。远处的夜景很美,近处的温暖更让人安心。林薇摸了摸将军的头,又看了看顾远,心里充满了幸福。她知道,真正的忠诚,不是捆绑,不是依赖,而是彼此尊重,彼此陪伴,像将军对她,像她对顾远,像他们对这个家。
而那个曾经刻着“林薇的将军”的钛钢项圈,被林薇放在了公司的展示柜里,旁边放着一张照片——照片里,将军在草地上奔跑,雪白的毛在阳光下飞扬,左耳的疤痕像个可爱的标记。展示柜的标签上,写着一句话:“最好的爱,是给彼此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