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林青的脸往下流，他靠在土坡的凹陷处，手指贴着地面轻轻动了一下。头顶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不是一两个人，是一队人正在来回走动。
他抬手做了个手势，身后两人立刻停下动作。他们不能往前了，原定路线已经被封锁。
林青慢慢往后退，身体贴着泥壁一点一点挪。他的靴子陷在湿土里，拔出来时发出轻微的响声。他停住，等上面的人走远才继续。
三人退回主防线时，赵刚正趴在一块石头后面压低身子查看伤员情况。看到林青回来，他立刻爬过来。
“不行。”林青抹了把脸上的水，“上面有巡逻队，我们过不去。”
赵刚点头：“火力也加强了，左翼打得太狠，咱们这边根本抬不起头。”
林青没说话，趴到掩体边缘往对面看。闪电划过的时候，他看见山坡上那块大岩石后有人影晃动。一个人站在中间，其余人围着他转。有个穿灰衣的副官模样的人单膝跪地，手里拿着东西递过去。
他又盯了一会儿，发现左边机枪换弹时，那人会抬头看一眼右边。右边一开火，他也马上有反应。
“他们在靠一个人指挥。”林青低声说。
赵刚皱眉：“你是说……干掉他？”
“对。”林青盯着那个位置，“他一倒，两边就乱了。没人统一调度，火力自然断档。”
“太险。”赵刚摇头，“你现在冲上去，还没靠近就会被扫下来。那边至少六个哨位，还有照明弹随时能打。”
“那就等。”林青说，“等雨再大点，等他们松懈。”
“可咱们撑不了多久。”赵刚指了指右翼，“两个班已经压在那里，弹药只剩三分之一。医疗组那边三个重伤，一个快不行了。”
林青扭头看过去，担架旁蹲着个小战士，正用布条死死勒住伤员的大腿。那人脸色发白，嘴里念叨着什么，声音被雨声盖住了。
他收回视线：“我们现在不动，只会越来越被动。敌人知道我们在守，但他们不知道我们要反。”
赵刚沉默了几秒：“你要带谁去？”
“精挑三个人。”林青说，“枪法准，能近战，不怕死。”
“我跟你去。”赵刚开口。
“你不合适。”林青看着他，“你得留在这里压阵。我要是没成，你还得组织撤退。”
赵刚咬牙：“那你也不能一个人冒险。”
“不是一个人。”林青指了指旁边两个趴着的战士，“老陈、小吴，再加上李木根。这三人都打过夜仗，熟悉地形。”
“李木根刚才中了一枪，胳膊抬不起来。”
“我知道。”林青说，“但他还能走，也能开枪。只要能撑到那块岩石下面，剩下就看手里的刀。”
赵刚盯着他看了几秒，最后点头：“行。我去给你调人，顺便把备用弹带上。”
“别全给。”林青说，“留一半应急。另外通知各组，接下来十分钟减少开火频率，让他们以为我们快撑不住了。”
“演戏？”
“不是演。”林青说，“是让他们真信。”
赵刚离开后，林青靠在掩体后检查自己的装备。子弹还剩两夹，刀插在腰侧，防水布裹着信号枪绑在大腿外侧。他伸手摸了摸胸前口袋，笔记本还在，纸页已经湿了一角。
他把它抽出来翻了一页，上面画着钟楼附近的路线图。那是昨天的情报，现在早就变了。
他合上本子塞回去，抬头看向天空。云层很厚，但雨势没有减弱的意思。这种天气最适合行动，敌人也不会想到他们会在这个时候反击。
几分钟后赵刚带着三个人回来了。老陈脸上全是泥，小吴肩膀上缠着绷带，李木根走路有点跛，但眼神还是稳的。
“人都齐了。”赵刚低声说，“你说下一步怎么走。”
林青让他们围过来，用手在地上画了个简单的地形图。
“我们从东侧沟底绕过去。”他指着一处低洼，“那里是排水渠旧道，常年积水，他们不会设重岗。走到三分之二的位置会碰到一段塌方土坡，爬上去就是敌方右翼侧后方。”
“然后呢？”老陈问。
“然后我们分两组。”林青说，“我和李木根正面吸引注意，你们两个从侧面摸上去。目标是岩石后面的那个人，只要他倒下，整个指挥系统就会中断。”
“你怎么确定就是他？”小吴问。
“因为他一直在接收信息。”林青说，“副官汇报，他点头；左边开火，他抬手示意；右边停顿，他马上回头。这不是普通军官能做到的协调。”
“万一猜错了？”老陈说。
“那就当是我们运气不好。”林青看着他们，“但我们现在不出手，明天就没机会出手了。他们今晚一定会发动总攻，我们要是还在这里死守，只会被一点点耗光。”
几个人都没说话。
林青站起身：“愿意去的，往前一步。”
老陈第一个上前。接着是小吴。李木根拄着枪杆，也挪了过来。
赵刚看着他们，最后叹了口气：“记住，一旦得手，立刻发红色信号弹。我会让左翼同时发起佯攻，给你们争取撤离时间。”
“不一定能回来。”林青说。
“我知道。”赵刚点头，“但这一枪，必须有人开。”
林青拍了拍他的肩，转身看向三人：“检查武器，五分钟后出发。”
老陈蹲下检查步枪，小吴把额外子弹绑在腰带上，李木根试着活动了下手腕。
林青站在他们前面，雨水顺着帽檐滴落。他没再说话，只是抬起手，做了个握拳的手势。
三人同时回礼。
赵刚这时低声说：“你真觉得能成？”
“我不知道。”林青看着对面山坡，“但我必须试试。”
“那你小心点。”赵刚说，“别硬来。”
林青点头，转身走向沟口。四人贴着地面开始移动。
雨水越下越大，打在泥地上噼啪作响。前方第一道警戒线只有两个哨兵，躲在破棚子底下避雨。
林青做了个手势，四人分散开来。
他慢慢靠近右侧，手摸到了刀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