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林青就醒了。
他没睡好，脑子里全是昨天拉练的事，还有那句“联络员明日午时在南门老茶馆接头”。
他起身洗了把脸，换了身旧布衣，披上斗篷，像普通乡民那样把帽子压低。
赵刚想派人跟着，被他拦了。
这事不能声张，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出发前，他去文书处看了一眼。
小雨正在整理新兵名册，头也没抬，只轻声问了一句：“要带干粮吗？”
林青点头，她便从抽屉里拿出个油纸包，递过来。
没说话，也没抬头看他。
林青接过，转身走了。
南门老茶馆离营地不远，走山路要半个时辰。
他提前到了，在靠窗的位置坐下，点了碗粗茶。
窗外人来人往，挑担的、赶驴的、卖烧饼的，都是寻常百姓。
他扫了一圈，没发现可疑的人。
午时整，门口进来一个穿灰布长衫的老者，手里提着竹篮。
他走到柜台前，说：“天热，要碗凉茶。”
林青端起茶杯，淡淡回了句：“加半勺盐，解暑。”
老者转过头，看了他一眼，点点头，坐到角落的隔间。
林青随后起身，走过去坐下。
两人没寒暄。
老者打开竹篮，从夹层抽出个油纸包，轻轻推到林青面前。
林青没急着打开，先确认四周没人注意这边。
油纸包里是一张手绘地图，墨线清晰，标注详细。
城墙四门哨位、炮台位置、巡逻路线全有。
西门特别标红：每两日丑时初刻换班，空档二十分钟。
另一张纸上写着名字——周文远，电报局职员，已做好接应准备。
林青快速看完，心里一沉。
这和之前厨子传的话完全对得上。
不是巧合，是真的有内应。
他抬头问：“你怎么确认他可靠？”
老者声音低：“他妹妹是我们的人，三个月前被捕，关在城东大牢。他没松口，还帮我们送过两次情报。”
林青点头。
这种时候还能坚持的，不会是假投诚。
“你们怎么联系？”
“每月初七，他去南街药铺抓药，留暗记在柜台上。”
“这次怎么突然主动递图？”
“他说守军最近调动频繁，可能要清查外来人员。再不行动，机会就没了。”
林青沉默几秒，把地图和密信重新包好，塞进怀里。
他掏出火柴，把空油纸点燃，扔进茶碗里。
纸烧成黑灰，沉进茶底。
“后续联络方式不变。”他说，“我这边有人会定期去南岭村送消息。”
老者点头：“明白。我回去后也会加强警戒。”
临走前，林青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老者笑了笑：“现在不能说。等打下云州，再告诉你真名。”
说完起身，拎着竹篮走了出去，混进街边人群，很快不见踪影。
林青坐了几分钟才动。
他喝了口冷茶，起身离开茶馆。
回营路上，他一直在想那份地图。
西门空档二十分钟，够一支小队摸进去。
只要周文远能准时开门，里应外合，拿下城门不是难事。
但其他三门怎么办？总不能只攻一面。
他脚步加快。
回到营地时，太阳已经偏西。
小雨还在文书处，见他回来，立刻起身。
“回来了？”
“嗯。”
“吃点东西吗？”
“待会再说。”
他直接进了指挥帐。
桌上堆着新兵名单和训练记录，他一把推开，摊开自己的笔记本。
拿起笔，默写刚才看到的地图要点。
西门换防时间、哨兵人数、巡逻间隔、炮台死角……一条条记下来。
写完一遍，他又核对了一遍。
没错，信息完整。
他合上本子，吹灭灯，坐在黑暗里。
这次的情报太关键了。
不只是知道了弱点，更是证明了内部有人愿意反抗。
这不是单靠拼命能赢的仗，得靠脑子。
帐外传来脚步声。
通讯员低声问：“参谋长，要开会吗？”
林青答：“叫赵刚，五分钟后过来。再通知各队小组长，一刻钟后集合。”
“是！”
通讯员跑开了。
林青起身，把笔记本锁进木箱，又从床底翻出一份旧地图，铺在桌上。
这是他前两天画的云州外围地形图，现在可以加上城防细节了。
他正用铅笔描西门位置，赵刚掀帘进来。
“这么急？”
“有好消息。”林青指着地图，“我们拿到城里的布防图了。”
赵刚一愣：“真的？”
“刚从地下党手里接的，细节和之前听到的消息一致。”
赵刚凑近看，手指顺着西门划过去：“这里空档二十分钟……要是派精锐突袭，真有可能打进去了。”
“不止。”林青说，“电报局有个职员叫周文远，答应帮我们开门。”
赵刚瞪大眼：“内应？”
“对。他已经送过两次情报，没出过问题。”
赵刚一拳砸在桌上：“这下稳了！咱们终于有机会了！”
“别激动。”林青按住他，“这事只能你知道，其他人等会上再说。”
“明白。”赵刚压低声音，“要不要现在就把星火组调出来？”
“不急。”林青摇头，“先开会，定方案。我们要打的是整座城，不是一门一墙。”
话音刚落，帐外响起整齐的脚步声。
各队小组长陆续到齐，在帐外列队等候。
林青深吸一口气：“走，开会。”
赵刚跟在他身后，忍不住问：“你说……他们会不会信？”
“信不信不重要。”林青掀开帐帘，“重要的是，我们手里现在有真家伙了。”
会议开始前，小雨端了壶热水进来，放在角落的小桌上。
她没说话，只是看了林青一眼，然后退了出去。
帐门落下时，风带起一角地图，正好盖住西门的位置。
林青走过去，把它压平。
所有人到齐后，他站在地图前，开口第一句就是：“明天开始，所有训练暂停。”
底下一片安静。
有人皱眉，有人疑惑。
赵刚站在边上，盯着林青。
“不是取消。”林青继续说，“是升级。从明天起，我们不再练基础动作，而是模拟实战。”
“攻城演练？”有人问。
“对。”林青点头，“三路进攻，主攻西门。”
他拿起铅笔，在地图上画出三条线。
“左路由李队长带，佯攻北门，制造混乱。”
“中路由赵刚负责，正面牵制东门火力。”
“主攻队由我亲自带队，从西门突入。”
底下开始有人议论。
“西门？那边炮台多吧？”
“为什么主攻那里？”
林青没解释内应的事，只说：“我已经确认，西门守军每两日换防一次，丑时初刻有二十分钟空档。”
“这么准？”
“情报来源可靠。”林青语气平静，“我不拿兄弟们的命开玩笑。”
会议室安静了几秒。
然后，一个老兵举手：“参谋长，要是冲不进去呢？”
“那就再试一次。”林青看着他，“但我们只有一次机会。一旦暴露，城里就会戒严。”
赵刚接过话：“所以这次必须快、准、狠。命令一下，所有人按编队行动，不准乱跑，不准贪功。”
林青补充：“今晚重新分组。星火组全员进主攻队，其余各队抽调骨干加入。”
“后勤组准备炸药包、绳索、烟雾弹，明早六点前全部到位。”
“侦察组今晚出发，摸清西门外壕沟情况。”
一条条命令下去，每个人都记了下来。
散会前，林青最后说了一句：“这不是演习。”
所有人都抬起头。
“明天这个时候，我们可能已经在城墙上插旗了。”
没人说话。
但每个人的眼神都变了。
赵刚最后一个离开。
走到门口时，他回头问：“真能成？”
林青站在地图前，手指还按在西门的位置。
“情报是真的。”他说，“只要我们不掉链子。”
赵刚笑了下，转身走了。
帐子里只剩林青一个人。
他重新打开笔记本，翻到最后一页，写下三个字：**攻城令**。
下面列了时间、人员、分工、备用方案。
写完，他合上本子，靠在椅背上。
帐外传来新兵跑步的声音，还有人在低声背口令。
他知道，这一仗不能再拖了。
机会来了，就得抓住。
他站起来，走到桌前，把油灯调亮。
然后拿起铅笔，在西门位置重重画了个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