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刚露头,火堆还冒着青烟。
林青站在训练场中央,赵刚已经把练习杆绑在背上,陈玄拄着拐杖活动肩颈,小雨低头整理绑腿的布条。四人站定,谁都没说话,但气氛和之前不一样了。
昨天夜里,每个人都在梦里打拳。
那种感觉还在身上,肌肉记得动作,呼吸自然就跟上了节奏。
林青正要开口,小雨突然抬头:“林哥,今天我想走一遍桩阵,不加负重。”
林青看了她一眼。其他人也愣了。
以往小雨练桩阵都会背水袋,这是第一次主动要求轻装上阵。
“行。”林青退到边上,“开始吧。”
小雨走进木桩区,脚步很稳。第一根桩,她用的是基础穿花步,掌心贴桩身滑过,没有发力。第二根开始变快,第三根时,她忽然把缠丝手的转腕动作提前半拍,带动身体侧移,整个人像被风吹起来一样掠过两根紧挨的桩子。
赵刚眯起眼:“这步法……不是咱们学的。”
陈玄没吭声,但握拐杖的手松了。
小雨的速度越来越快,但她没冲,而是压着节奏走。每一掌拍出都带着旋转劲,击中桩身时不硬撞,反而顺着桩子的弧度一蹭,力道卸得干干净净。到了第七根桩,她突然腾身跃起,在空中拧腰翻转,落地时双脚并立,稳得像钉进土里。
全场安静。
她收势站定,呼吸平稳,额角有一点汗。
林青慢慢走上前:“你刚才那套,不是我教的。”
小雨低头:“是我夜里反复走的路,醒来就记住了。”
林青盯着她看了几秒,转身对其他人说:“你们继续练原计划。”
然后他看向小雨:“今晚开始,我单独教你‘流云十八式’。”
赵刚手一抖,差点把练习杆摔了。
陈玄倒吸一口气:“那可是轻功打法的进阶套路,当年我们门里三十岁以上的弟子才能碰。”
林青没解释,只问小雨:“怕吗?”
小雨摇头:“不怕。”
“那就行。”林青点头,“这套功法讲究顺势而动,不能强求。你刚才的表现,说明你已经摸到门槛了。”
赵刚忍不住插话:“林哥,我也想试试新东西。”
林青看他一眼:“你的路不一样。你现在要练的是控制力,不是速度。”
“可小雨才练几天?”赵刚声音高了些,“她都能学高级的了?”
林青没生气:“因为她打出的动作,已经有自己的东西了。你呢?还在照搬我的示范。”
赵刚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陈玄拍拍他肩膀:“别急。每个人的天赋不一样,走的路也不一样。”
林青回到空地中央:“今天所有人按原计划训练。小雨,你先去旁边记录大家的动作节点。”
小雨应了一声,拿出本子和炭笔。
赵刚重新绑紧练习杆,咬牙开始第五趟三连式。这次他刻意放慢,每一步都盯着地面的脚印看。走到缠丝手收尾时,手腕终于没再晃。
陈玄在一旁默念口诀,一边打拳一边数呼吸。他年纪大,体力跟不上年轻人,但他打得越来越慢,反而有种沉稳的气势。
小雨坐在石头上记数据。
她写得很细:赵刚第十三次尝试,伏虎桩转贴山靠耗时缩短零点三秒;陈玄连续完成整套动作三次,中途未停顿。
写着写着,她抬头看林青。
林青正站在石槽边,手掌贴在上面。那块石头闪了一下蓝光,比前几天亮了一点。
小雨合上本子,走到桩阵前。
没人注意她。
她深吸一口气,又走了进去。
这一次,她不再只是复刻昨晚的感觉,而是试着改变节奏。在第三根桩处,她故意延迟半拍出手,结果身体失衡,差点撞上木桩。她稳住身形,退回起点。
再来一次。
第二次,她在第五根桩前突然加速,但收势太急,脚下一滑,膝盖磕在地上。
她揉了揉膝盖,站起来。
第三次,她闭着眼进了桩阵。
凭记忆走位。
第一步踩实,第二步微偏,第三步……她忽然改了方向,绕开原本的路线,从侧面切入最后一片密集区。掌风扫过桩身,发出连续的啪啪声。
等她睁开眼,发现自己已经站在终点。
林青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旁边。
“你刚才用了新的路线。”他说。
小雨喘着气:“我试了一下梦里的走法,没想到真能通。”
林青点头:“说明你的身体已经开始自己找答案了。”
“那……我能再试一次吗?”
“去吧。”
小雨再次进入桩阵。
这一次,她的动作更流畅。不再是单纯躲避或穿行,而是每一掌都带着试探性的发力,像是在测试不同角度的受力点。走到第七根桩时,她突然腾空跃起,左手撑住桩顶借力翻转,右脚横扫而出,正中第八根桩的中段。
木桩晃了三下,发出低沉的响声。
赵刚停下练习,瞪大眼睛:“她这一脚……有劲了。”
陈玄喃喃:“这不是技巧,是实战意识。”
林青嘴角动了一下。
小雨落地后没停,顺势滚地避开假想攻击,翻身站起时双掌交错推出,做出缠丝手的终极卸力式。
全场静了几秒。
林青走上前:“你知道刚才那一套,像什么吗?”
小雨摇头。
“像一个完整的战斗流程。”林青说,“起手侦察,中途变向,空中借力,地面反击,最后收势防反扑。你没学过这些组合,但你打出来了。”
小雨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我只是……跟着感觉走。”
“感觉不是凭空来的。”林青说,“是你每天练出来的。”
赵刚走过来,把练习杆往地上一插:“小雨,咱俩比一把?”
小雨一愣:“怎么比?”
“你走桩阵,我扛鼎。”赵刚咧嘴,“看谁先完成目标。”
小雨笑了:“你那是力量项目,我是灵活型的,没法比。”
“怎么没法比?”赵刚不服,“都是突破自己。你说是不是,林哥?”
林青看了看两人:“可以比,但不争输赢。完成就算赢。”
他指了指千斤石鼎:“赵刚的目标是把它抬离地面五寸,坚持三秒。小雨的目标是完整打出你自己编的那套桩阵连招,中间不停顿。”
两人同时点头。
“现在开始。”
赵刚走到石鼎前蹲下,双手抱住鼎底。他先做了个伏虎桩起势,接着腰部发力带动背部前倾,肩膀下沉,肘尖朝地。
“沉肩坠肘……”他低声念着,肌肉一块块绷紧。
石鼎晃了一下,离地两寸,随即又被放下。
他单膝跪地,喘着粗气。
另一边,小雨已经进了桩阵。
她没有急着启动,而是先站在第一根桩前,闭眼调整呼吸。三秒后,她睁开眼,迈步前行。
掌风接连响起。
她走得比之前更快,但每一个动作都清晰可见。第七根桩腾空翻转时,她左脚精准踩在桩顶边缘借力,右脚横扫命中目标。落地滚翻后迅速起身,双掌推出完成收势。
全程没有停顿。
她站直身体,轻轻呼出一口气。
林青看了看她,又看向赵刚。
赵刚还在喘,但他已经重新站了起来。
他抹了把脸上的汗,再次蹲下。
双手扶住鼎底,深吸一口气。
这一次,他没有立刻发力。
他等了几秒,让心跳慢下来。
然后缓缓提起力气,从脚底一路传到腰背。
石鼎微微震动。
一点点离地。
三寸。
四寸。
五寸!
赵刚咬牙撑住,全身发抖。
“三……二……一!”小雨喊。
林青点头:“够了。”
赵刚松手,石鼎落地发出闷响。
他直接坐倒在地,笑得像个傻子。
小雨跑过去扶他:“你做到了!”
赵刚摆手:“你也做到了。”
陈玄拄着拐杖走过来,看着两人:“今天这训练,值了。”
林青站在一旁,看着桩阵的方向。
小雨刚才走过的路线,在地上留下了一串清晰的脚印。
那些脚印连起来,不像普通的穿行路径,倒像是某种有规律的排列。
他没说话,只是默默记下了这个细节。
太阳升到头顶,训练场一片明亮。
小雨拿起本子准备记录今天的成果。
她的手指刚碰到炭笔,林青突然开口:
“明天开始,你不用记别人的数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