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布条落在地上,林青没去捡。他站在原地,目光扫过演武场。
几个年轻弟子正收拾器械,动作还算整齐。但角落里两人站得近,声音压不高。
“你刚才那招根本不对路子。”
“我练的是林师兄改过的版本,比你老派的强。”
“笑死,就你那点灵力还谈强弱?”
话音未落,一人抬手甩出一张黄符。另一人立刻回击,指尖凝聚一道气流。
林青一步踏前,两股力量刚要碰撞,他双掌轻推,空气中像是多了层屏障,两人手腕同时一沉,符纸自燃,火光一闪即灭。
“你们吵赢了,然后呢?”林青看着他们,“能多活一刻钟?还是能让村子少一场灾?”
两人低头不语。
“我教你们守心诀,不是让你们拿来比谁更厉害。”他声音不高,“是希望有一天,你们能站在别人前面,挡一下。”
周围人都停了手里的事。
“现在,重新站好。”林青说,“从起手势开始,错一次加练一轮。”
没人反驳。两个争执的弟子退到后排,默默摆正姿势。
小雨从医帐方向走来,手里拿着登记册。她看了眼那两个名字,记下今日违规记录。
“还是有人把训练当较量。”她说。
“正常。”林青点头,“以前我也这样。”
赵刚和陈玄也到了。赵刚穿着旧皮袄,肩上挂着一把短棍。陈玄背着个布包,里面装着各地送来的消息卷轴。
“议事堂那边都准备好了。”赵刚说,“各派首领早到了半个时辰。”
“长老们坐了一排。”陈玄补充,“有几个脸色不太好看。”
林青没多问,只拍了拍衣服上的灰,朝议事堂走去。
议事堂外,石阶两侧站满异会成员。见到林青走近,纷纷侧身让路,有人低头,有人抱拳。
堂内灯火通明。主位空着,但林青没坐。他站在中央,小雨三人立于身后。
一位白须长老起身开口:“林青,你年纪尚轻,如今声望虽高,但正道事务繁杂,不宜由一人主导。依老例,应设轮值首座,分权共治。”
林青没说话,从怀里取出一本册子,翻开。
“这是我昨夜批改的第三十七份作业。”他举起来,“这个学生叫张远,十七岁,在城西药铺当学徒。他每天练功一个时辰,其余时间给人抓药、熬汤。”
他翻到一页,念道:“‘今天试运行守心诀第二周天,胸口有点闷,但我记得林师兄说过,不能硬冲。我就停下来走了十圈,等气顺了再继续。’”
堂内安静。
“他们不是我的下属。”林青合上册子,“是我的学生。若说权力,我只愿握紧教鞭。”
没人再说话。
陈玄上前一步,打开布包,取出几份统计文书。“过去一年,邪祟作乱案件下降九成三。民间自发组建的守心巡队已达一百二十七支,覆盖三省四十三县。”
赵刚接着拿出一叠名单。“这是各地报名参加联合巡防的弟子信息。总人数三千六百一十四人。他们不要报酬,只求一套标准功法和基础防护符。”
小雨也开口:“医修一脉已整理出《灵疗应急十法》,正在编印。三个月内可发至各村点。”
长老们互相看了看。
那位白须长老缓缓坐下,没再反对。
林青走到堂前高台,声音传遍全场。
“魔道已溃,但人心未定。”他说,“我们不能再靠一人一剑去救一座城。”
众人抬头。
“我提三项事。”林青说,“第一,设立正道讲堂,统一教学内容,所有新入门者必须完成基础九式考核。”
“第二,建立跨派情报互通机制。今后任何异常动静,需在两个时辰内上报总部,不得隐瞒拖延。”
“第三,推行百村护灵工程。三年内,为所有偏远村落布设基础防御阵法,由总部统筹资源,各派协同执行。”
话音落下,有人皱眉。
“改动太大。”一名中年道士开口,“祖宗规矩不能轻易动。”
“规矩是用来保人的。”林青看着他,“不是用来困住人的。现在外面还有孩子因为不懂护身诀被阴气侵体,还有老人因村里没人会画符而遭殃。你说的规矩,对他们有用吗?”
那人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小雨站出来。“医修一脉支持改革。我承诺,三年内培训一千名基层灵疗弟子,每人至少掌握五种常见驱邪疗法。”
赵刚当场撕下衣袖一角,蘸墨写下联调令。“巡防队伍即日起接受统一调度。我带头去西南边陲试点。”
陈玄也将一份数据图贴在墙上。“这是近五年灾害分布图。你们看,问题不在深山老林,而在那些没人管的小地方。”
越来越多的人点头。
最终,决议通过。
会议结束,众人陆续走出议事堂。林青留在最后,站在石阶上。
小雨走过来,手里拿着一份名单。“基层医疗点第一批选址定了,你看下。”
林青接过,快速浏览。“西南三镇缺人手,得优先补上。”
“我已经安排了。”小雨说,“明天就有六人出发。”
赵刚走下台阶,把短棍插回腰间。“我带三十人今晚启程,去黔南那边摸情况。”
“路上小心。”林青说。
“放心。”赵刚笑了笑,“现在不是一个人瞎闯了,有联络,有支援。”
陈玄抱着剩下的文书走来。“数据还在更新。下个月会有第二批报告。”
“很好。”林青点头,“以后每月都要开一次通报会,让大家知道进展。”
夜风微凉。石阶前灯笼晃动,映出几道身影。
远处传来脚步声,是刚训练完的弟子们列队归来。他们看见林青,停下脚步,齐声行礼。
林青抬手回应。
一个小个子女孩从队列里走出来,递上一块木牌。“这是我们班做的。大家轮流刻的。”
林青接过。木牌上写着四个字:正道永昌。
背面是一串名字,密密麻麻。
“每个人写一笔。”女孩说,“我们想让你留着。”
林青捏着木牌,没说话。
小雨看了他一眼。他知道她在等他说什么。
但他只是把木牌收进怀里。
“回去吧。”他对学生们说,“明天还要练功。”
孩子们转身离开,脚步轻快。
赵刚拍了下他的肩。“挺像那么回事了,现在。”
“哪样?”
“带头人。”
林青没笑。他望着远处演武场的方向,那里还有人在练功,影子投在墙上,一招一式都很认真。
“我不是带头人。”他说,“我只是第一个走这条路的人。”
小雨翻开登记册。“接下来要做的事很多。讲堂选址、教材审核、师资调配……”
“一件件来。”林青说,“先把最急的解决。”
陈玄指着地图上几个红点。“这几个村昨天又有异动,虽然不大,但频率在增加。”
“派两组人过去查。”林青说,“带上新印的防护符和基础手册。”
“要不要通知附近巡队联动?”
“要。而且这次必须记录全过程,作为后续培训案例。”
赵刚掏出本子记下任务。
小雨合上册子。“我这边也要加快进度。下周第一批学员就要进村实习。”
“都按计划走。”林青说,“别怕慢,怕错。”
石阶下,又有一队人走来。是刚轮岗回来的守心巡队成员,衣服上有泥,脸上疲惫,但眼神清醒。
他们看到林青,停下敬礼。
领头的人说:“报告,南线三村巡查完毕,无异常。这是记录本。”
林青接过,翻开第一页。
纸上字迹工整,标注清晰,连风向变化都记了。
他点点头,把本子递给陈玄。
“存档。”他说,“这类记录以后都要归类,建库。”
“明白。”陈玄接下。
小雨忽然想起什么。“对了,有个事。今天收到一封信,是一个村子寄来的。他们说按照手册布了简易阵法,成功挡下了一次夜袭。”
“哪个村?”
“陇西张家屯。”
“把过程整理出来。”林青说,“做成范例,发给所有教学点。”
“已经安排了。”小雨说。
赵刚伸了个懒腰。“总算有点实打实的好消息。”
林青站在石阶最高处,看着下面来往的人影。
有汇报的,有领取任务的,有交还装备的。一切都有条不紊。
他摸了摸怀里的木牌。
正道永昌。
这四个字不该挂在墙上,也不该刻在碑上。
它得活在每一个愿意站出来的人心里。
小雨递来一份新的文件。“这是讲堂初稿规划,你看下有没有问题。”
林青接过,翻到第一页。
上面写着:**正道讲堂·第一期招生章程**。
他拿起笔,在旁边写下第一条补充意见:
所有课程免费开放,不限门派,不限出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