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气断了,阶梯深处那声闷响像是地底裂开了一道口子。林青没倒,但他知道自己的极限快到了。
右臂从肩到肘一路发麻,血顺着指尖往下滴,在石板上积成一小滩。他刚才那一剑拼尽了所有力气,现在连呼吸都像在拉风箱。可他不能停,也不能闭眼。
黑袍人靠在墙上,胸口起伏剧烈,嘴角不断涌出黑血。他抬手拍向心口的那一刻,林青就明白了——这不是逃命的招,是想把地下的阴气全引上来,炸了这个密室,趁乱带走国宝。
林青咬牙,把桃木剑横在身前,左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和血混合的液体。他记得师父说过一句话:“邪术再强,也怕正气压头。”
他没时间调息,也没法再结复杂的印。但还有一招能用。
他把剩下的赤阳符灰全倒在掌心,往眉心一抹。那点余温钻进脑子,眼前一清。他看清了,黑袍人脚下的地面有条细缝,那是阵眼的位置。
只要封住那里,对方的术就翻不了天。
林青拖着腿往前走一步,膝盖差点软下去。他撑住剑柄,另一只手快速在空中画了个反向的破煞印。这不是茅山正宗的路子,是他自己琢磨出来的野路子——把净心咒的音节倒着念,配合逆向导引,能把邪气逼回源头。
他低声念出最后一个字,把桃木剑狠狠插进那条缝隙里。
剑身震动了一下,一股黑气从地底冲上来,撞在剑身上,又被弹了回去。紧接着,整个密室猛地一抖,像是地下有什么东西被堵住了喉咙。
黑袍人突然瞪大眼睛,一口黑血喷了出来。他的身体开始抽搐,双手死死抓着胸口的衣服,脸上第一次露出慌乱。
“你……做了什么?”
林青喘着气,声音哑得几乎听不清:“你借的地脉,我让它吐回去。”
话音刚落,黑袍人身上的黑气开始往内缩,像是被什么东西从里面撕扯。他发出一声闷哼,跪倒在地,手指抠进石板缝里,想稳住身形,但没用。
林青看准机会,拔出桃木剑,剑尖指向对方咽喉:“现在,你只有两条路。一条是我把你钉在这儿,等异会的人来处理;另一条,你自己滚。”
黑袍人低头笑了,笑声很轻,却让人脊背发凉。
“你以为……这样就能赢?”他慢慢抬头,“你们这些人,总觉得自己守的是正道。可你们连这宝物是什么都不知道。”
林青不答。他不想听废话,也不想被带节奏。他只知道一件事——今天这地方,谁也别想把东西带走。
他抬起左脚,一脚踹在黑袍人肩膀上。那人本就重伤,根本扛不住这一击,整个人往后滑出去两米,撞在墙上。
林青没追击。他知道对方已经废了,至少短时间内没法再动手。他转过身,走向密室中央那个石匣。
国宝还在。
匣子没动过,封口的旧符纸也没破。他蹲下身,手指轻轻碰了碰匣面,一股微弱的波动传进体内,像是某种熟悉的气息。
他皱眉。
这感觉……不对劲。
他撕下衣角,包扎右臂的伤口,然后从怀里摸出一张新画的安神符。符还没贴上去,他忽然停下动作。
匣子上有纹路。
不是普通的雕花,是符文。而且和威廉用的那种控制术器上的纹路几乎一样。只是更原始,更像是母版。
林青盯着那纹路看了几秒,脑子里一下子通了。
威廉的妖术不是他自己发明的。他是从某个地方偷学的,或者说是从这种古墓里的遗物流出去的旁支邪法改造成的。而这枚符牌,就是源头之一。
难怪那些被控的人会失去意识,只听命令行事。这种符文的作用根本不是驱鬼,而是操控人心。
他伸手打开匣盖,里面躺着一块青铜符牌,表面刻满细密的线条。他不敢直接碰,用符纸垫着拿起来看了一眼。
背面有个标记,和黑袍人颈侧的烙印一模一样。
林青把符牌放回匣中,重新盖好,贴上安神符。他没再多看一眼。有些东西,看得越多,越容易陷进去。
他站起身,回头看了一眼黑袍人。
那人已经不在原地。
墙边只剩下几滴黑血,还有地上一道拖痕,通向侧面的一条暗道。那道门原本被石砖封死,现在被人强行破开,碎石散了一地。
跑了。
林青没追。他现在的状态,追上去也是送死。而且他知道,这种人不会轻易放弃。今天败了,明天还会来。但只要他还站着,就得守住这里。
他走到油灯旁,把最后一盏灯扶正。火苗晃了晃,重新燃了起来。光不大,但够亮。
他靠着墙坐下,把桃木剑放在腿上。剑刃有点卷了,上面还沾着黑血和焦痕。他用袖子擦了擦,没擦干净,也不想再费力气。
外面应该快有人来了。
他没叫援兵,但陈玄之前留下的信号香应该已经烧完了。异会那边迟早会察觉异常。他只需要再撑一会儿。
他低头看了看右臂的伤口,血止住了,但整条胳膊还是使不上力。刚才那一战耗得太多,灵力几乎见底,连带着五脏六腑都在隐隐作痛。
他闭上眼,默念了一遍镇魂诀。三遍念完,心神稳了些。耳边却一直回响着黑袍人最后那句话。
“你以为这就完了?”
他睁开眼,望着那条暗道出口。
没有答案。
但他知道,这场仗还没结束。
国宝保住了,这是事实。可隐患还在。威廉背后的势力、这些外流的邪法、还有那些藏在暗处的人,都不会因为一次失败就收手。
他慢慢站起来,把石匣往角落挪了挪,用两块石头卡住,防止被人轻易搬动。然后他把桃木剑插回背后,摸了摸怀里的符纸包。
还剩三张。
够用一阵了。
他抬头看向阶梯出口,脚步没动。现在上去太危险,万一外面还有埋伏,他一个人扛不住。
得等接应。
他靠墙坐回原地,右手搭在剑柄上,眼睛盯着门口的方向。
灯光昏黄,影子拉得很长。
他没说话,也没叹气。胜利的感觉没来,只有一种沉甸甸的清醒。
护得住,才是你的道。
这句话他记了很多年,今天才算真正明白。
不是打赢了就叫赢,而是东西还在,人没变,心没丢。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
掌心全是血污和老茧,指甲缝里还嵌着符灰。就是这样一双手,把不该拿的东西拦了下来。
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林青立刻警觉,右手握紧剑柄。
门没开,声音也没再出现。
他没放松。
刚才那步声很轻,像是刻意放慢的。不是陈玄的节奏,也不是异会成员的习惯。
他缓缓抽出半截桃木剑,剑尖对准门口。
空气静得能听见火苗燃烧的声音。
十息过去,没人进来。
他又等了十息。
忽然,墙角那盏油灯的火苗猛地跳了一下,映出一个轮廓——门口的地面上,多了一串湿漉漉的脚印,从外往里延伸,停在门框边上。
脚印很新,带着泥水,像是刚从地下通道爬上来的人留下的。
林青屏住呼吸,盯着那串脚印。
它们没有继续往里走,也没有后退。
就那么停在那里,像是在等他先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