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撞在墙上,骨头像是断了。他张嘴吐出一口血,腥味在喉咙里散开。小雨冲过来扶他,手刚碰到他肩膀,就被他推开。
“别管我。”
他撑着剑站起来,膝盖发抖。右臂的布料已经发黑,那是尸毒渗进去的颜色。铜钱剑上的蓝光越来越弱,像快烧尽的蜡烛。
女尸飘在前面,嘴角裂到耳根。她抬手一指,尸群又动了。
穿兵勇服的、老妇模样的、太监打扮的,全都朝他们扑来。地上的黑血跟着流动,往黄金棺底下汇去。
林青盯着女尸,脑子飞快转着。刚才那一撞,他嘴里出血,有几滴溅到了地上。就在女尸经过那片血迹时,她的动作停了一下。
不是错觉。
他记得《茅山禁术录》里提过一句:纯阳精血可破阴煞化身。
他的血,能伤她。
但要喷出去才有用。现在这状态,近身就是送死。
他低头看小雨,声音压得很低:“等下我往前冲,你立刻往后退两步,贴墙站。”
小雨抬头看他,眼睛红了:“你要干什么?”
“别问。”他说,“听我的。”
他把剑横在胸前,做出要催雷咒的样子。伤口还在流血,他悄悄咬破舌尖,把血含在嘴里。
女尸果然停下。她似乎忌惮雷法,远远站着没动。尸群也缓了下来,在原地徘徊。
林青屏住呼吸,等。
等一个机会。
突然,一具小孩模样的尸体从侧面扑向小雨。她闪得慢了一点,袖子被撕掉一块。
就是现在!
林青猛地往前冲,张口就把嘴里的血喷了出去。
血雾散开,正中女尸的脸。
白烟冒了出来。
女尸发出一声尖叫,整个人往后猛退三丈,身影晃了几下才稳住。她脸上像是被烫伤,皮肤开始剥落。
周围的尸体也乱了。它们原本排成的阵型散开,有的转身就往墙角爬,有的直接倒在地上不动。
林青喘着气,扶着剑跪下来。这一口血耗太大,眼前一阵阵发黑。
小雨冲到他身边,手忙脚乱地扶他胳膊:“你怎么样?”
“还活着。”他挤出两个字。
她看着女尸的方向。那女人站在远处,脸已经毁了一半,但还在动。她抬起手,指尖指向林青,嘴唇一张一合,像是在念什么。
林青立刻反应过来:“不好,她在重新控尸!”
他想站起来,腿却不听使唤。右臂完全麻了,左手握剑都在抖。
小雨脱下外衣,撕成条状,一把按在他左肩的伤口上。那里刚才撞墙崩开了,血流不止。
“疼不疼?”她问。
“疼。”他说,“但死不了。”
她低着头给他包扎,手指一直在抖。银镯磕在石头上,发出轻响。
那是他三个月前用赏金打的。当时铺子里师傅问刻什么字,他想都没想就说“平安”。
现在哪还有什么平安。
他看着她侧脸,忽然说:“要是我死了,你把镯子砸了。”
小雨手顿住了。
“别留念想。”他声音哑得厉害,“趁还能走,自己逃。”
她慢慢抬起头,眼眶红得吓人。
然后她踮起脚,狠狠亲上了他的嘴。
时间像是停了。
四周只有血滴落地的声音。
她松开后,一句话不说,只是抓起地上的碎石,背对着他站好。
林青愣在原地,胸口热了一下。
他伸手摸了摸嘴,又看了看插在地上的铜钱剑。剑柄上有他的血,滑腻腻的。
他用力握住,一点一点站起来。
女尸还没动手,但她身边的尸体又开始聚集。这次数量少了,但更安静,像是在等命令。
林青走到小雨身边,低声说:“刚才那招只能用一次。她吃过亏,不会再靠近我的血。”
小雨点头:“我知道。”
“接下来,我主攻,你找机会往棺那边挪。玉佩不能留在那儿。”
“你怀疑它有问题?”
“不是怀疑。”他说,“是肯定。从她看到玉佩那一刻起,目标就变了。她不是要杀我们,是要拿回东西。”
小雨皱眉:“所以……我们是钥匙?”
“对。”林青盯着女尸,“触禁者开阵,血脉者献祭。她是等仪式重启。”
女尸终于动了。她抬起手,五具尸体缓缓走向中间,四肢扭曲着贴在一起,像在拼什么东西。
林青抓紧剑:“来了。”
小雨握紧石头:“我准备好了。”
第一具尸体冲上来时,林青直接迎上去。剑砍进脖子,他没拔出来,而是借力一脚踹在对方胸口,把尸体踢向另一具。
第三具从背后偷袭,被小雨甩出的碎石砸中眼窝,踉跄了一下。
林青趁机抽出剑,反手刺进它的后脑。
四具尸体倒下,只剩一具穿官服的老者模样的还站着。它动作不快,但每一步都带着阴风。
林青知道这是个幌子。
真正的杀招在后面。
他回头看了一眼女尸。她双手摊开,嘴里念得更急了。
地面开始震动。
黄金棺底下,那些流进去的黑血正在往上涌。它们聚成一条线,朝着女尸脚下爬。
林青突然明白。
她在补魂。
这些尸体不是随便死的,是当年陪葬的臣属。她们的魂被钉在这儿百年,只等一个契机回来。
而他和小雨,就是那个契机。
“不能再让她吸了!”他喊。
小雨捡起一块大点的石头,朝那条血线扔过去。石头砸在中途就被一股力量弹开,落在一边。
林青咬牙,再次咬破舌尖。
这一次他没含着,而是直接将血涂在剑身上。
铜钱剑颤了一下,冒出微弱的红光。
他冲出去,一剑劈向那条血线。
剑锋落下,血线断开。黑血洒在地上,发出滋滋声,像水滴进热锅。
女尸猛地抬头,眼神变了。
她不再念咒,而是整个人飘了起来,直冲林青。
林青举剑格挡,却被一股大力撞开,摔在地上。剑脱手飞出,插在不远处的砖缝里。
女尸悬在他上方,一只手掐向他喉咙。
小雨扑过来,把最后一块石头砸在她手臂上。女尸晃了一下,动作慢了半拍。
林青翻滚躲开,爬起来就往剑的方向跑。
女尸追得更快。
他离剑还有两步,右手却完全抬不起来。毒素已经蔓延到胸口,呼吸变得困难。
就在他快要够到剑柄时,身后风声响起。
他回头,看见女尸的手已经伸到面前。
下一秒,一道银光闪过。
小雨冲上来,用银镯狠狠划过女尸手腕。
一道浅痕出现。
女尸尖叫,猛地后退。
林青抓住机会,一把拔出铜钱剑。
他站在小雨前面,剑尖指着前方。
女尸漂浮在远处,手腕上的伤正在愈合。她看着他们,眼神不再是单纯的凶狠,而是多了点别的东西。
像是……恨。
林青喘着气,低声说:“她认得我。”
小雨靠着他胳膊:“你说什么?”
“她刚才看我的眼神。”林青握紧剑,“不是看敌人,是看仇人。”
小雨没说话。
墓室里安静下来。
尸群没了动静,女尸也没再进攻。
林青低头看自己的手。掌心全是血,混着汗,顺着指缝往下滴。
他忽然想起棺底那个名字。
林九渊。
他爹临终前说过一句话:咱们这一支,本不该活到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