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的石板裂开时，林青只来得及把身子往侧边一拧。
碎石往下掉，他右臂撑住一块凸起的石头，整个人卡在断口边缘。小雨死死抱住他的腰，身体贴着地面滑了一截，指甲刮过石面发出刺耳声。王虎已经掉了下去，双手本能抓住林青的小腿，整个人悬在黑洞上方。
坑底传来摩擦声，像是有人用指甲在刮石头。
林青咬牙稳住重心，右臂发力往上顶，肩膀上的伤口被牵动，血立刻顺着布条渗出来。他低声道：“别松手。”
小雨喘着气点头，手指抠进砖缝里。
王虎在下面晃了两下，嘴里还在念：“钥匙……第三阶下面……”
林青没空理他。他左手艰难抬起，在空中划了个符印。一道黄光从指尖飞出，直坠坑底。
光亮起来那一瞬，三个人都看清了下面的东西。
层层叠叠全是尸体，堆得像柴火一样。皮肤发青泛紫，脸上干瘪凹陷，每具额头上都刻着一个“陈”字，刀痕很深，像是死后才刻上去的。有些尸体的眼皮在动，眼皮底下眼球缓缓转动，似乎感应到了上面的活人气息。
林青瞳孔一缩。
他立刻掐诀，体内真气强行运转。金手指瞬间响应——术法熟练度+15。
一股热流冲进四肢，原本滞涩的经脉通畅了几分。他低声念咒，浮空术成形，三人慢慢往上抬。
王虎的手还抓着他小腿，重量压得伤口更裂开一些。血滴下去，正好落在一具尸体脸上。
那尸体突然睁眼，脖子僵硬地转了过来。
紧接着，第二具、第三具……所有尸体的眼皮都掀开了，齐刷刷望向洞口。
林青不敢停，催动术法加快上升。残存的台阶就在头顶上方，他右手一撑，先把小雨拉上去，再拖着王虎翻上来。自己最后爬回实地处，刚落地就单膝跪了一下，左肩疼得整条胳膊发麻。
小雨瘫坐在地上，呼吸急促。她抬头看林青：“它们……是不是醒了？”
林青没回答。他盯着坑底。
那些尸体没有立刻爬上来。它们只是躺在原地，眼睛全睁着，脸朝上，像在等什么命令。
空气开始变味。一股腥臭混着腐烂的气息往上涌，闻久了耳朵里嗡嗡作响。耳边忽然响起声音，不是从哪一边传来的，而是直接钻进脑子里。
“归位……祭品……还魂……”
声音重叠在一起，像是几百个人同时低语。
小雨猛地捂住耳朵，脸色发白。林青反应快，一把将她手腕拉开，迅速从怀里抽出三张定神符，贴在她和自己额头上，最后一张按在昏迷的王虎眉心。
耳边的声音淡了些，但还能听见余音在绕。
“别看它们的眼睛。”林青压低声音，“慢慢往后退。”
小雨扶着墙站起来，腿还在抖。林青背起王虎，右臂绕过他腋下固定住，左手扶着小雨肩膀，三人沿着剩下的台阶往后挪。
脚下是碎石和湿泥混合的地面，踩上去咯吱响。身后不断传来爬行声，骨头碰撞的咔哒声越来越密，但始终没追出深坑范围。
通道两侧的石壁开始渗水。黑色的液体顺着墙面往下流，在半空中凝成一滴，落下时砸在地上，立刻化作一张扭曲的人脸，嘴巴张开无声嘶吼，几秒后又散成黑烟。
林青脚步没停。他知道不能看这些东西，也不能听。
前方还有十几步就是通道尽头。那道歪斜的拱门还在，门框上裂了道缝，里面漆黑一片，不知道通向哪里。
他加快速度，几乎是拖着两人往前走。
突然，王虎在背上抽搐了一下，喉咙里挤出几个字：“不要进去……里面有东西在等你……”
林青皱眉：“你说什么？”
王虎没再说话，头一歪，又昏过去了。
小雨咬着嘴唇问：“他还记得什么吗？”
“不清楚。”林青说，“但他一直提到钥匙，可能之前看到过机关布置。”
话刚说完，身后传来一声巨响。
整片坑底震动起来，碎石簌簌掉落。那些原本趴在地上的尸体全部站了起来，动作整齐划一，像是被人用线拉着起身。
它们站在原地，头微微歪着，脸对着通道方向。
然后，第一具尸体迈步走了出来。
接着是第二具、第三具……
它们走得不快，但数量太多，密密麻麻填满了坑底空间。有的手臂断裂，拖在地上；有的下巴脱落，舌头垂到胸口；但全都朝着这边移动。
林青回头看了一眼，立即下令：“闭眼，跟我走！不准回头！”
小雨立刻闭上眼，伸手抓住他衣角。林青一手扶着她，一手稳住背上的王虎，贴着左侧石壁快步前行。
右侧墙上的黑血越流越多，滴滴答答落下来。有一滴擦过小雨肩膀，她闷哼一声，皮肤被腐蚀出一个小坑，冒出白烟。林青察觉到不对，从腰间抽出最后两张驱邪符，拍进地面。
火焰腾起，形成一条火线，横在通道中间。尸群前进的速度被拦了一下，靠近的几具尸体被烧到脚踝，发出类似牛叫的嚎声，但仍在往前爬。
趁着这个空档，三人冲到了通道尽头。
拱门后面是个圆形石室，地面铺着青砖，中央有个凹槽，形状像半块玉珏。四周墙壁空无一物，只有正对门的位置刻着四个大字——“陈氏归墟”。
林青放下王虎，靠墙喘气。他额头全是冷汗，左肩的血已经浸透半边衣服。刚才强行施展浮空术耗了不少精气，现在头晕得厉害。
小雨蹲在地上，抱着膝盖不说话。她的耳朵还在流血丝，那是诡音入脑留下的伤。
林青摸了摸怀里的玉珏，又看了眼王虎。这人从暗格开启后就没清醒过，说的话却句句指向关键线索。
钥匙在第三阶下面。
里面有东西在等你。
这些话到底是谁告诉他的？
他正想着，背后突然传来轰鸣。
火线熄了。
尸群越过了屏障，正源源不断地从通道爬出。第一具尸体已经走到拱门前，脑袋卡在裂缝处，硬生生把门框撞开更大，整个人挤了进来。
它站在石室门口，脖子扭了九十度，看向林青。
然后，它跪下了。
不是扑上来，而是双膝着地，低头趴下，像在朝拜。
后面的尸体也陆续进来，每一具都走到一定位置就停下，跪地伏首，排列成环形阵列，把石室中央空地围在中间。
林青盯着这一幕，心跳加快。
这不是攻击。
这是仪式。
他忽然意识到，这些人不是随便杀的。他们姓陈，被刻上名字，堆在坑底，等了不知道多少年。现在有人来了，带着另一半玉珏，身上流着同源的血。
所以它们不杀他。
它们在等他走进那个凹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