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走在山路上，手一直按在剑柄上。夜风从背后吹来，道袍贴着背脊，凉意渗进皮肤。他没有回头，但能感觉到胸口那枚铜铃的存在，隔着衣服贴在心口，像一块温热的石头。
山路渐渐变宽，两旁的竹子稀疏起来。远处灯火多了些，不再是零星几点，而是连成一片。他知道快到了。
前方站着一个人，身影笔直，正是陈玄。他穿着和上次一样的灰袍，脸上带着笑，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林青也点头，脚步没停。两人并肩往里走，石板路平整干净，两边立着灯笼，火光稳定不晃。
“他们都在等你。”陈玄说。
林青嗯了一声，没多问。
穿过一道拱门，眼前豁然开朗。一座大厅亮着灯，门口站了几个守卫模样的人，见到陈玄立刻让开。里面已经聚了不少人，有男有女，年纪都不算老，穿的衣服样式各异，有的像道士，有的像兵士，还有穿短打劲装的。
林青刚踏进去，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
他没停下，也没低头，径直走到厅中央。有人小声议论，声音压得低，听不清说什么，但气氛明显紧了一下。
陈玄跟在他身后，站到前方高台边上，抬手示意安静。
“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他说，“林青正式加入我们组织。”
没人鼓掌，也没人出声，但那些原本冷淡的眼神开始变化。
“有些人可能还不了解他。”陈玄继续说，“我来说几件事实。”
他顿了顿，看向林青，“异术大会那次，机关阵破得最快的是他。古墓尸王暴动，第一个冲上去镇压的是他。前阵子洪灾，全镇百姓活下来的，是因为他在。”
话音落下，底下有人点头，也有几个人交换眼神。
“他不是靠背景进来的人。”陈玄声音沉了些，“是凭本事，一步一个脚印走过来的。”
这时一个穿蓝衣的女孩走了出来，扎着马尾，脸上带着笑。
“欢迎你啊。”她说，“我是小雨，之前就听说过你画符特别稳，现场看还是第一次。”
林青看着她，回了一句：“谢谢。”
小雨没走，反而往前凑了点，“别紧张，大家刚开始都这样。你看那边那个穿黑夹克的，第一次来的时候手抖得连杯子都拿不住。”
她说完自己先笑了，旁边几个人也跟着笑起来。
气氛松了一截。
紧接着一个高个子男人走过来，肩膀宽，走路带风。他直接伸手拍在林青肩上，力道不小。
“赵刚。”他说，“以后任务分组，希望能分到一组。”
林青点头，“没问题。”
“听说你能控水符连发三重？”赵刚挑眉。
“试过一次，成功了。”
“厉害。”赵刚咧嘴，“我们这边会用水系术法的不多，以后多交流。”
陆续又有人围上来。有个戴眼镜的男人问他怎么破解那种旋转机关阵的，林青简单说了思路，对方听完直点头。还有一个扎辫子的女人问起驱邪仪式中符纸顺序的问题，他也如实回答。
聊着聊着，发现这些人虽然陌生，但问的问题都很实在，没有故意刁难的意思。
中间有个人递来一杯茶，林青接过喝了口，温度刚好。
“你师父还好吗？”突然有人问。
林青抬头，是个年纪稍大的女人，站在人群外侧。
“他很好。”林青说。
“九叔当年和我们有过合作。”女人笑了笑，“脾气硬，教出来的徒弟也不赖。”
林青没再多说，只是把茶杯放回托盘，动作轻稳。
这时候陈玄退到了边上，不再说话，只是看着。
小雨凑近林青耳边，“你知道刚才那一段话有多难得吗？陈头从不对新人说这么多。”
林青没回应，只轻轻点了下头。
他其实明白，这一番介绍不只是欢迎，更是一种保护。有些人本来想看看热闹，结果被陈玄提前堵住了嘴。
赵刚又说起最近一次行动的事，提到某个阵法布置出了问题，差点引发反噬。林青听了几句，提出一个调整建议，赵刚听完愣了几秒，然后猛地一拍大腿。
“对啊！这么改确实能避开能量回流！”
周围几个人也反应过来，纷纷露出恍然神色。
“你这脑子转得真快。”赵刚盯着他看，“看来以后开会得多叫上你。”
林青只是笑了笑，没接话。
人越聚越多，话题也从术法延伸到实战经验。有人说起某次任务里遇到的诡异声响，问林青有没有类似经历。他讲了一次在废弃道观夜宿时遭遇幻音的事，怎么用静心符配合步罡化解的。听得几个人频频点头。
小雨在一旁插嘴，“那你肯定不怕鬼打墙吧？”
“怕。”林青说，“但我知道怎么破。”
“怎么破？”
“走直线，不停留，心里想着要回去的地方。”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一群人笑起来，气氛彻底松了下来。
林青发现自己不再像是个外来者。他们的提问依然密集，但语气已经变了，不再是审视，而是期待听到他的回答。
一个小个子青年挤进来，手里拿着本子，“能不能把你刚才说的那个符文排列方式写一下？我想记下来。”
林青接过本子，翻到空白页，提笔画了几道线条，标注关键节点。那人看得眼睛发亮，连声道谢。
“不用谢。”林青把本子还回去，“你们也都懂这些，只是角度不同。”
“可我们没想到。”那人挠头，“你这一画，全明白了。”
正说着，外面传来一声钟响，悠长清晰。
所有人动作一顿，知道这是每日例行会议即将开始的信号。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朝两侧退去。林青站在原地，看到所有人都望向主位方向，等待下一步安排。
陈玄走了回来，站到他身边，低声说：“待会儿还有事要说，你准备一下。”
林青点头。
他没问是什么事，也没有表现出任何不安。刚才那些交谈让他明白一件事——这里不看资历，只看实力。
只要你说得出道理，做得出结果，就能站稳脚跟。
他把手垂在身侧，指尖碰到腰间的桃木剑。剑柄光滑，是他一路摸过来的。现在它还在，但他已经不在原来的地方了。
小雨走过来，递给他一枚牌子，上面刻着编号和名字。
“这是你的身份牌。”她说，“明天开始可以领任务了。”
林青接过，放进怀里。
赵刚站在不远处冲他招手，“待会儿散会一起吃饭？有几个新人想跟你聊聊。”
“好。”林青说。
大厅里的灯光照在每个人脸上，明暗交错。有人笑着，有人沉思，有人已经在翻自己的记录本。
林青站在中央，周围的声音不断传来，名字、任务、地点、方法，交织在一起。
他忽然想起临行前那个平安符，还塞在包袱最底层。油纸包着，边角整齐。
他没拿出来看，但知道它在。
这时候陈玄拍了拍他的肩膀。
“准备好了吗？”
林青抬头，看着前方高台上的座位，点了点头。
陈玄转身向前走去，林青跟在后面。
他们的脚步落在石板上，发出同样的节奏。
离主位还有三步时，陈玄忽然停下。
他回头看了林青一眼，嘴唇动了动。
林青听见两个字。
“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