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未曦努力将心底那点因“齐”姓和无聊八卦而引起的不安压下去，告诉自己不要杯弓蛇影。
陆夜北的坦诚和陆清清的维护，让她重新坚定了信心。
她将更多精力投入到工作室的扩张和新系列的设计构思中，用忙碌填充自己，不给自己胡思乱想的机会。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几天后的一个午后，苏未曦正在新租下的、更大更明亮的工作室里和装修设计师沟通布局，手机震动起来，是王秀娟——她的养母。
苏未曦微微蹙眉，她和养母一家关系早已疏远，除非有事，否则王秀娟很少主动联系她。
她走到安静的角落接起电话。
“未曦啊，”王秀娟的声音带着一种刻意压低的、打探消息的神秘感，“妈听说个事儿，得问问你。”
“什么事？”苏未曦语气平静。
“我前两天跟几个老姐妹喝茶，听她们说……说陆总心里头，其实一直有个什么……白月光？”
王秀娟的声音带着点小心翼翼的兴奋，仿佛掌握了什么独家秘辛，“说他当初跟你结婚，就是因为那个白月光求而不得，随便找个人凑合？是不是真的啊？”
苏未曦握着手机的手指瞬间收紧，指节泛白。心脏像是被冰锥猝不及防地刺了一下，冰冷而尖锐的痛感迅速蔓延开来。
白月光？
求而不得？
随便凑合？
这几个词组合在一起，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精准地刺向了她内心最深处、连自己都未曾仔细审视过的不安区域。
她和陆夜北的开始，确实源于一纸契约，源于陆清清的“馊主意”。
虽然后来阴差阳错成了真，彼此深爱，但“契约结婚”这个起点，始终是她心底一个微小的、不愿触碰的角落。
此刻被王秀娟用这种方式揭开，伴随着“白月光”的谣言，杀伤力惊人。
她几乎能听到自己血液瞬间冷却的声音。
“你听谁胡说的？”苏未曦的声音努力维持着镇定，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还是泄露了她的情绪。
“哎呦，外面都传开了！说得有鼻子有眼的！”王秀娟似乎没听出她的异样，或者说根本不在意，只顾着分享八卦。
“说那女的是陆总大学同学，家世好，长得漂亮，还是什么才女，两人当年可般配了！后来不知道为啥分了，那女出了国，陆总就一直念念不忘……”
“未曦啊，不是妈说你，你得长个心眼，抓紧点，男人啊，特别是陆总那样的，心里头要是真装着别人，你这陆太太的位置……”
“妈！”苏未曦厉声打断她，胸口剧烈起伏，“没有的事！你别听外面那些人乱嚼舌根！我和夜北很好！”
她的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严厉，把电话那头的王秀娟吓了一跳，悻悻地嘟囔了几句“我也是为你好”、“你不爱听就算了”，便挂了电话。
电话挂断后，工作室里嘈杂的装修声仿佛瞬间远去，苏未曦站在原地，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四肢冰凉。
白月光……
大学同学……
家世好，长得漂亮，才女……
念念不忘……
这些词汇像魔咒一样在她脑海里盘旋。她拼命告诉自己，这是谣言，是假的，是有人见不得她好，故意中伤。
陆夜北对她如何，她感受得到。他看她的眼神，他对她的维护，他们共同经历的风雨和拥有的家庭……这些都是真实的。
可是，理智是一回事，情感又是另一回事。
那个“契约起点”和“白月光”的谣言结合在一起，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她心底那扇名为“自卑”和“不确定”的潘多拉魔盒。
她想起陆夜北偶尔看着她出神的样子，虽然转瞬即逝，但以前她从未深想。
她想起他书架上那些她看不懂的、高深的商业和哲学书籍，而她只是一个普通的珠宝设计师。
她想起他那庞大而复杂的商业帝国，而她似乎永远无法真正触及核心……
门当户对，灵魂契合……这些她曾经不屑一顾的词汇，此刻却像一根根细针，扎得她坐立难安。
那个所谓的“白月光”，是否真的存在？是否真的像谣言里说的那样，是他心中无法取代的朱砂痣？
她猛地摇头，试图将这些可怕的念头甩出去。她不能这样！她答应过要信任他！
可是，怀疑的种子一旦落下，尤其是在她内心并不完全坚实的土壤里，很容易就会生根发芽。
接下来的半天，苏未曦都有些心神不宁。装修设计师跟她说话，她好几次走了神。
看着设计图纸，那些线条也仿佛扭曲成了问号。
她不断地点开手机，想给陆夜北发信息，或者打电话，直接问他。可手指悬在屏幕上，却又迟迟按不下去。
问他什么？问他“你心里是不是有个白月光”？
这太可笑了！也太不信任他了！
如果他否认，她会不会相信？如果……如果他承认了呢？
这个假设让她瞬间窒息。
她第一次发现，自己在这段感情里，并非无所畏惧。
她害怕失去，害怕自己拥有的幸福，只是镜花水月，是另一个女人留下的影子。
这种认知让她感到恐慌和深深的自我厌恶。
下班时间到了，苏未曦魂不守舍地走出工作室。司机照例在楼下等她。
坐进车里，她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第一次对回家感到了一丝怯懦。
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陆夜北，害怕自己控制不住情绪，会流露出不该有的怀疑和不安。
她需要一点时间，独自消化这突如其来的、凶猛的情绪浪潮。
“去江边吧，”她对司机说，“我想吹吹风。”
车子驶向江边。初冬的傍晚，江风凛冽，吹在脸上像刀子一样。
苏未曦裹紧大衣，沿着堤岸慢慢走着，看着浑浊的江水奔流不息，心情如同这江水一般，混乱而冰冷。
她拿出手机，下意识地点开了浏览器，在搜索框里输入了“陆夜北 大学”几个字，指尖在回车键上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颓然地删除了。
她不能这样。信任不该如此脆弱。
她关掉手机，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无论有没有“白月光”，无论过去如何，现在站在陆夜北身边的是她苏未曦，和他组建家庭、生儿育女的是她。
他们之间的感情，是真实存在、共同经历、一点一滴积累起来的。
她不能因为几句空穴来风的谣言，就否定这一切，否定她自己。
对，就是这样。
苏未曦用力握了握拳，仿佛在给自己打气。她转身，准备回家。
然而，就在她转身的刹那，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不远处停着一辆有些眼熟的黑色轿车。车窗贴着深色的膜，看不清里面的人。
她的心猛地一跳。是……错觉吗？
她定睛看去，那辆车却已经启动，汇入车流，消失不见了。
也许，真的只是错觉。
苏未曦甩甩头，不再多想，走向自己的车。她决定，回家后，要像往常一样，绝口不提这无聊的谣言。
她要相信他，也要相信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