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轻手轻脚地检查完伤口，又换了层干净的纱布，临走时还不忘回头朝林雨挤了挤眼，那眼神里满是“小伙子好福气”的调侃。
病房里只剩下林雨和李若雪，刚才剑拔弩张的气氛渐渐沉淀下来，只剩下淡淡的消毒水味和彼此的呼吸声。
李若雪还伏在他胸口，肩膀偶尔微微起伏，像只受了惊的小兽。
林雨抬手，犹豫了半天，终于轻轻落在她发顶，指尖触到柔软的发丝：“别哭了，再哭就成小花猫了。”
李若雪猛地抬头，眼眶红得像兔子，却还是嘴硬：“谁哭了？我那是气的。”
她伸手抹了把脸，指尖蹭到他病号服上，留下一小片湿痕，“你说你，自己后背还缠着纱布呢，逞什么英雄？就不能等别人来？”
“当时情况紧急，宋奶奶心脏病犯了，哪来得及等啊。”
林雨放柔了声音，“再说了，我这不是没事吗？”
“没事？”李若雪瞪他一眼，伸手戳了戳他没受伤的胳膊，“流那么多血叫没事？伤口撕开叫没事？林雨，你能不能对自己上点心？”
她越说越气，声音又带上了哭腔，林雨赶紧投降：“是是是，我的错，以后一定注意，凡事以自身安全为先，行不行？”
看着他一脸讨好的模样，李若雪心里的火气消了大半，却还是忍不住哼了一声：“这还差不多。”
她起身坐回椅子上，顺手拿起旁边的餐盒，“还没吃饭吧？我买了你喜欢的糖醋排骨，快趁热吃。”
林雨这才感觉到饿，刚想接过来，李若雪却已经打开餐盒，用勺子舀了块排骨递到他嘴边：“张嘴。”
他愣了一下，乖乖张开嘴，酸甜的酱汁在舌尖散开，暖意顺着喉咙一路淌到心里。
隔壁床的大爷不知何时醒了，正捧着搪瓷杯偷瞄，见林雨看过去，赶紧假装喝水，嘴角却忍不住往上翘。
林雨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含糊道：“我自己来吧。”
“别动，扯到伤口怎么办？”李若雪坚持喂他，眼神里的担忧藏不住，“你呀，就是让人不省心。”
两人一来一往地喂着饭，刚才的争执仿佛成了调味剂，让这顿晚餐多了些不一样的滋味。
走廊里，李诗曼靠着墙听了半晌，听见里面传来林雨带着笑意的声音，突然哼了一声，捋了捋头发，猛地推开病房门冲了进去。
“若雪姐，我来喂学长吧！”她几步跑到床边，伸手就想去接李若雪手里的勺子，“你忙了一天肯定累了，这种事交给我就行，我最会照顾人了。”
李若雪手一偏，躲开她的动作，挑眉看向她：“我不累，照顾林雨我还能行。”
“可学长是因为救人伤得更重的，我作为学妹，理应为他分担呀。”
李诗曼眨着眼睛，语气里带着点小委屈，顺势往林雨那边凑了凑，“学长，你说是不是？我喂你吃肯定比若雪姐细心，不会弄疼你的。”
林雨被这突如其来的“争夺”弄得一愣，看着眼前一个挑眉一个眨眼的两人，刚消下去的头疼又冒了上来。
他张了张嘴，刚想说“我自己能吃”，就见李诗曼已经端起自己带来的餐盒，用小叉子叉了块清淡的蒸鱼递过来：“学长，医生说你得清淡饮食，尝尝这个，我特意让食堂做的。”
李若雪立刻把排骨往他嘴边又送了送：“偶尔吃点糖醋的开开胃也好，总吃清淡的哪有力气恢复？”
两人的手臂在空中几乎要碰到一起，目光也在空中无声交锋。
林雨夹在中间，看着左边李若雪紧绷的下颌线，又看看右边李诗曼亮晶晶的眼睛，只觉得这病房里的空气都变得滚烫起来。
隔壁床的大爷看得眼睛都直了，悄悄跟旁边的大妈嘀咕：“嚯，这刚消停没一会儿，又开始了？现在的小姑娘可真……有活力啊。”
大妈拍了他一下，却也忍不住探头多看了两眼，嘴角噙着看好戏的笑。
林雨看着眼前这阵仗，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这住院的日子，怕是想安生都难了。
林雨被左右两边递过来的饭菜逼得没了办法，干脆偏过头，苦笑着求饶：“两位姑奶奶，我自己来行不行？你们这样……我紧张得咽不下去啊。”
李若雪和李诗曼对视一眼，谁也没先收回手，反倒都往他嘴边又送了送。
“学长，吃鱼对伤口好。”李诗曼软声劝着，叉子几乎要碰到他嘴唇。
“吃排骨补力气，恢复得快。”李若雪不甘示弱，勺子稳稳悬在他下巴前。
林雨被这阵仗弄得哭笑不得，余光瞥见隔壁大爷大妈正襟危坐，俨然一副看大戏的架势，脸颊更烫了。
他索性往后一靠，耍赖似的闭上眼：“不吃了，你们谁也别争了，再争我今晚就饿着。”
这话一出，两人果然都停住了。李若雪先收回手，把排骨放回餐盒里，语气带着点无奈：“多大个人了，还学小孩赌气。”
李诗曼也跟着放下叉子，却偷偷朝林雨眨了眨眼，像是在说“算你识相”。
病房里总算安静了几秒，只有空调的冷风轻轻吹过。
李若雪打开自己带来的保温桶，里面是熬得浓稠的小米粥，她盛了小半碗递过去：“刚吵了一架，吃点清淡的垫垫吧，排骨留着明天热了再吃。”
李诗曼眼睛一亮，立刻接话：“我这鱼也不油腻，刚好配粥。”
说着就夹了一小块鱼肉，细心地挑掉刺，放进林雨碗里。
林雨看着碗里一红一白的搭配，心里忽然涌上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暖意。
他拿起勺子，小口小口地吃着，米粥的温润混着鱼肉的鲜香，意外地合胃口。
李若雪见他吃得香，脸色缓和了些，坐在旁边给他剥橘子。
李诗曼则搬了把椅子凑过来，絮絮叨叨地讲着下午学校里的趣事，说哪个老师上课点名闹了笑话，哪个社团又搞了些稀奇古怪的活动。
林雨听着，偶尔插句话，眼角的余光总能瞥见李若雪低头剥橘子的侧脸，她的动作很轻，指甲修剪得干净圆润，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她发梢，镀上一层浅金色的光晕。
吃了大半碗粥，林雨放下勺子，看着两人说：“若雪，你今天上班一天肯定累了，早点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护士看着呢，没事的。”
李若雪刚想说话，林雨又转向李诗曼：“诗曼，你也该回学校了，别耽误了晚自习，我这边真不用这么多人守着，养伤而已，没那么娇气。”
李诗曼噘了噘嘴：“可学长你伤口刚恶化过……”
“医生都处理好了，放心吧。”林雨笑了笑，“你们都精神好了，明天才能再来‘监督’我啊，总不能熬得没力气，到时候连饭都没法给我带了吧？”
李若雪看他说得认真，又看了眼时间，确实不早了，便点了点头：“那行，我明天再过来，你晚上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李诗曼见状，也只好应着：“那学长我先回学校了，明天课间再来看你。”
两人收拾东西时，倒没再较劲，只是李若雪把果篮往床头柜里推了推，李诗曼则悄悄把自己带的润喉糖放在了林雨伸手能拿到的地方。
隔壁的大爷打了个哈欠，拉着大妈躺下：“行了行了，戏看完了，该睡了。”
大妈拍了他一下，却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眼这边，嘴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送走两人，病房里彻底安静下来。林雨靠在床头，看着窗外的月光透过树叶洒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