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丹烁挂着一根临时找来的粗树枝,像一头濒死的瘸腿老狼,在齐膝深的积雪和乱石中挣扎。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腹的伤口,带来灼烧般的剧痛和更浓的血腥味。视线因失血和低温而模糊,但他强迫自己集中精神,辨认着雪地上几乎被覆盖的、自己不久前留下的那行足迹——这是他唯一的路标。
前方不远,应该就是那个作为备用联络点的废弃猎人小屋。他希望能在那里找到水源,或许还能发现陈默留下的任何标记。求生的本能和未竟的责任,像两把烧红的钳子,死死夹着他的意识,不让他倒下。
就在他隐约看到小屋歪斜的轮廓时,侧前方被雪覆盖的灌木丛后,突然传来极其轻微的“咔嚓”声——是靴子踩碎冰壳的声音!
林丹烁瞬间僵住,仅存的战斗本能让他立刻伏低身体,滚进旁边一个浅浅的雪坑,屏住呼吸,只露出眼睛。
三个穿着灰白色山地伪装服、装备精良的身影,从灌木丛后警惕地走出。他们端着枪,呈扇形搜索前进,目光锐利地扫视着雪地和周围的岩石。正是那支折返搜查的“蜂后”侦察小队!
他们显然也发现了林丹烁留下的那行新鲜足迹,正沿着足迹追踪而来。其中一人低声用西班牙语说了句什么,指了指小屋方向。
不能让他们过去!小屋是最后的安全点,如果被他们占据或发现异常,陈默他们就算赶来也完了!
林丹烁的大脑在剧痛和眩晕中飞速运转。硬拼?他现在连站稳都困难,对方三人全副武装。逃走?他的体力撑不了多远,而且会暴露小屋位置。
只剩下一个办法:用自己做饵,把他们引开,或者……尽可能解决掉。
他轻轻从雪坑里摸出一块边缘锋利的黑色火山岩,又从怀里掏出仅剩的、从敌人尸体上捡来的半截伞兵刀。他看了一眼手中那根充当拐杖的粗树枝,前端还算尖锐。
三个侦察兵已经逼近到不足三十米,足迹清晰指向他藏身的雪坑。领头的做了个手势,两人从左右包抄,一人居中,枪口对准雪坑方向。
就是现在!
林丹烁用尽全身力气,将那块火山岩猛地向左前方一处松动的雪坡掷去!
“啪啦!”石头砸在雪坡上,引起一小片积雪滑落,发出不小的声响。
“左边!”侦察兵立刻被声响吸引,枪口转向左侧。
就在他们注意力转移的瞬间,林丹烁如同受伤的野兽般从雪坑中暴起,不是后退,而是以惊人的速度向前猛扑!目标直指中间那名稍显松懈的侦察兵!
距离太近,那名侦察兵刚转回头,就见一个浑身血污、面目狰狞的大汉已扑到面前!他下意识地抬枪,但林丹烁的粗树枝已经抢先一步,带着他全身的重量和最后的凶悍,狠狠捅进了对方的咽喉!
“呃!”侦察兵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闷哼,就被这野蛮的一击捅穿了脖子,鲜血喷溅!
左右两侧的侦察兵大惊,立刻调转枪口!但林丹烁在击杀一人的同时,已经顺势扑倒在地,滚向右侧那名侦察兵脚下!伞兵刀带着寒光,狠狠划开了对方的小腿腿筋!
“啊——!”右侧侦察兵惨叫一声,单膝跪地,枪口失控地向上扬起,子弹射向天空。
左侧侦察兵终于瞄准了在地上翻滚的林丹烁,扣动扳机!“噗噗噗!”子弹打在雪地上,溅起一片雪雾。
林丹烁感觉右肩胛骨一热,又中了一枪。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左手抓起地上那名被割断腿筋的侦察兵掉落的步枪,看也不看,凭感觉对着左侧枪焰闪烁的方向就是一梭子扫过去!
“哒哒哒!”
左侧侦察兵闷哼一声,胸口绽开血花,仰面倒下。
被割断腿筋的侦察兵还在惨嚎,试图抬起枪。林丹烁翻身,用最后的力气,将伞兵刀狠狠扎进他的心脏。惨叫声戛然而止。
雪地上,三具尸体以林丹烁为中心散开。他拄着那根染血的粗树枝,剧烈喘息,口中不断涌出带着泡沫的鲜血。刚才的爆发耗尽了他最后的气力,伤口全部崩裂,温热的血液浸透了刚换上的防寒服。
他赢了,但这胜利微不足道,且代价惨重。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
他踉跄着走到小屋前,用身体撞开虚掩的木门。里面布满灰尘和蛛网,空无一人,也没有任何陈默留下的标记。只有角落里一个破旧的铁皮炉子和半壶结了冰的脏水。
他靠墙坐下,用颤抖的手拧开水壶,将冰块含在嘴里,汲取一点点水分。意识开始像退潮般远去。
不能睡……睡了就再也醒不来了……默小子……你们在哪……
他艰难地抬起左手,用沾满血的手指,在落满灰尘的地面上,颤抖地画了一个龙兴盟内部表示“安全”的简易符号,又在旁边画了一个箭头,指向西北方向(风蚀谷的大致方位)。这是他能为陈默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做完这一切,他再也支撑不住,眼前彻底陷入黑暗,身体顺着墙壁滑倒在地。只有微弱的、带着血沫的呼吸,证明这头伤痕累累的孤狼,还残存着一丝生命之火。
屋外,风雪渐起,迅速掩盖了激战的痕迹和三具尸体。但空气中残留的血腥味,以及小屋附近异常的寂静,迟早会引来新的猎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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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在更南方的山林中,陈默小组刚刚绕过一片“清道夫”设立的临时传感器区域,正沿着一条干涸的河床向西北急行。夜鸢手中的加密电台,突然捕捉到一段强干扰背景下的短暂通话片段,她立刻记录下来并快速破解。
内容让她脸色骤变:“默少主!截获‘蜂后’与‘黑曼巴’‘屠夫’的协调通讯片段!‘蜂后’邀请‘屠夫’于四十八小时后在油罐区废墟‘观礼’!这是个陷阱!会面是幌子,他们想将我们可能出现的接应力量和谈判代表一网打尽!而且‘屠夫’亲率‘血隼’小队正在赶来的路上!”
陈默的心猛地一沉。果然!郑叔的计划被对方看穿了,甚至将计就计!他们原定的接应点风蚀谷,还安全吗?‘信天翁’的接应小组会不会已经暴露?
“立刻尝试用最低功率向总部发出警告!同时,改变路线,不能直接去风蚀谷!”陈默当机立断,“我们先向偏西方向移动,绕到风蚀谷侧面观察。如果接应点安全,再设法联系;如果已经暴露,我们必须有备用方案。”
他看了一眼几乎油尽灯枯的桑托斯和另一名队员,又看了看同样疲惫不堪却眼神坚定的夜鸢。前有陷阱,后有追兵,他们这支残兵,真的能在那张越收越紧的大网中,找到一丝缝隙,逃出生天吗?
孤狼浴血,生死未卜;困兽奔逃,网罗已张。距离“拂晓”约定的时刻越来越近,但黎明前的黑暗,却仿佛永无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