撤退比进攻更难,尤其是在点燃了马蜂窝之后。
浓雾虽然仍在,但爆炸的火光和此起彼伏的警报早已划破了夜的伪装。东侧山谷的混乱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涟漪迅速向整个“蜂后”领地和周边区域扩散。
陈默小组四人沿着预先勘察的险峻山沟快速向西南方向移动。身后,山谷方向的喧嚣并未远离,反而能听到更多引擎声从不同方向传来,探照灯的光柱如同巨人的手指,在雾气和山林间疯狂扫掠。显然,“蜂后”的反应极其迅速,不仅内部动员,很可能也调动了外围的封锁力量。
“加快速度!他们开始拉网了!”陈默忍着腿伤传来的阵阵刺痛,低吼道。桑托斯和另外两人紧随其后,不时回头警戒。
他们必须在对方合围之前,穿过前方一片相对开阔的、被称为“秃鹫隘口”的碎石坡地,进入更南边连绵的原始森林。那里地形复杂,便于隐蔽。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冲出山沟,踏上碎石坡地边缘时,前方突然传来雪地摩托疾驰的轰鸣!不止一辆!
“埋伏!”桑托斯反应极快,一把将陈默扑倒,子弹几乎是擦着他们的头皮飞过,打在身后的岩石上,火星四溅!
三辆雪地摩托从坡地侧翼的阴影中冲出,车上的枪手穿着“蜂后”势力特有的灰白色山地作战服,手中的自动武器喷吐着火舌。
“是‘蜂后’的快速反应队!妈的,来得真快!”一名队员骂道,依托一块巨石还击。
陈默翻滚到另一块石头后,举枪点射,击中一辆雪地摩托的驾驶员。摩托失控翻滚,但另外两辆迅速散开,利用速度和机动性,从两侧包抄,火力交叉压制,将他们死死钉在山沟出口。
“不能被困在这里!”陈默大脑飞速运转。对方人数不多,但占据了地利和机动优势,一旦后续大部队赶到,他们就完了。
就在这危急关头,他们侧后方的山坡上,突然爆发出猛烈的枪声和爆炸声!数枚手雷在雪地摩托附近炸开,弹片和冲击波让摩托手阵脚大乱!
“林叔?!”陈默心中一喜。
只见林丹烁带着他的五人小组,竟然从他们计划撤离路线的侧后方杀了回来!他们显然也没有完全摆脱追兵,身后还跟着零星的枪声,但林丹烁不管不顾,如同一头发狂的猛虎,端着一挺轻机枪,一边冲锋一边扫射,瞬间压制了那两辆雪地摩托!
“默小子!往西!进那个冰蚀洞!快!”林丹烁指着碎石坡地西侧一个黑黢黢的、被积雪半掩的洞口吼道,声音在枪声中依然清晰。
“你们怎么办?!”陈默急问。
“老子断后!别他妈磨叽!走!”林丹烁打完一个弹鼓,换弹匣的动作行云流水,眼神凶狠地瞪着那些试图重新组织的摩托手。
陈默知道现在不是矫情的时候。林丹烁经验丰富,他选择回来接应并断后,必然有他的打算和把握。
“桑托斯,我们走!”他咬牙下令,带着三人,借着林丹烁小组的火力掩护,连滚带爬地冲向那个冰蚀洞。
洞口狭窄,里面一片漆黑,冰冷刺骨。他们挤进去,发现洞穴蜿蜒向下,不知通向何处。
“往下走!总能出去!”陈默打开几乎没电的手电,照亮前路。
洞外,枪声愈发激烈。林丹烁见陈默等人已进入洞穴,大喝一声:“交替掩护!撤向东北那个乱石堆!把他们往那边引!”
他的目的是将追兵的注意力完全吸引到自己身上,为陈默争取更多的撤离时间和空间。五人小组且战且退,故意向与陈默相反的方向移动,枪声和爆炸声将越来越多的“蜂后”快速反应队和闻讯赶来的“清道夫”队员吸引过去。
林丹烁打得极其悍勇,也极其狡猾。他充分利用地形,时而猛烈反击,时而销声匿迹,带着追兵在迷雾和乱石中兜圈子,不断消耗对方的有生力量和耐心。迭戈提供的六名好手也异常勇猛,跟随林丹烁死战,但人数和装备的劣势开始显现,不断有人中弹倒下。
“老板,子弹不多了!”桑托斯留在林丹烁这边的一个队员喊道,他的手臂被流弹击中,鲜血直流。
“捡敌人的用!”林丹烁从一个被击毙的“清道夫”队员尸体旁抄起一支步枪和几个弹匣,动作毫不停顿,“再坚持十分钟!给默小子多争取点时间!”
他知道,每多拖一分钟,陈默就多一分安全抵达下一个汇合点的希望。至于他自己……从他决定回头断后的那一刻起,就没想过能全身而退。
鲜血染红了碎石坡地上的薄雪,激烈的交火声在群山间回荡,如同困兽最后的咆哮。
与此同时,夜鸢小组在成功引爆山体后,也立刻按计划向西南方更深的山林撤离。她们的行动相对隐蔽,但“蜂后”的全面动员和“清道夫”的专业追踪,依然给她们造成了巨大压力。两名队员在穿越一处冰河时失足,被急流冲走,生死未卜。夜鸢带着仅剩的一名队员,背负着沉重的电子设备和少量炸药,在冰天雪地中艰难跋涉,向着更遥远的备用汇合点“蓝湖”前进。
而在“矿脉之眼”深处,伊万沉默地看着监控屏幕上各方力量的调动和交火信号。代表林丹烁小组的光点正在被越来越多的红色(敌方)光点包围、挤压,信号越来越微弱。
“协议……只规定庇护‘关键信息携带者’……”他身旁的一名年轻观测员低声说道,语气有些不忍。
伊万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屏幕,手指在控制台上无意识地敲击。古老的协议冰冷而界限分明,但人心……总有缝隙。
洞穴深处,陈默四人不知走了多久,洞穴开始向上延伸,前方隐约传来风声和水滴声。他们终于从一个隐蔽的、位于悬崖中部的裂缝中钻了出来。外面是另一条陌生的峡谷,天色已经微亮,浓雾正在散去。
暂时安全了。但陈默的心却沉甸甸的。他回头望向枪声早已消失的方向,拳头紧紧握住。
林叔……
“默少主,我们接下来去哪?”桑托斯喘着粗气问,他也负了轻伤。
陈默摊开地图,找到他们现在的大致位置,又看了看下一个汇合点“蓝湖”的坐标。距离很远,中间隔着更多未知的危险区域。
“去‘蓝湖’。和夜鸢汇合。”他的声音沙哑而坚定,“然后……我们要让‘蜂后’和‘黑曼巴’知道,龙兴盟的牙,就算断了,也能崩掉他们满嘴血!”
怒虎断后,生死未卜。孤鹰再次成为孤鹰,但羽翼之下,已燃起复仇的火焰。断齿之痛,必将换来更加疯狂和不择手段的反击。而这场在南美大陆的生死游戏,还远未到终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