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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红色的铁水在巨大的耐火黏土包中渐渐停止了翻滚,表面那跳跃的蓝色火苗也逐一熄灭,最终凝固成一块粗糙、灰暗、布满蜂窝状气孔和杂质痕迹的金属疙瘩——这就是生铁锭。它沉重,坚硬,但也同样脆弱,含碳量高,直接用来做工具或武器,很容易崩裂。

冶炼成功,只是“金属时代”长征的第一步。如何将这来自大地深处的“顽石”,变成手中锋利的刃、坚固的甲、高效的农具,是摆在他们面前的又一道难关。

系统任务要求“完成至少一件标准铁制工具或武器的锻造”。眼前的生铁锭,显然还不是“标准”的成品。

部落里并非完全没有懂铁器的人。一位年迈的山羊兽人,名叫“铜锤”,是部落原先最出色的工匠。在烈日部落获得铁器之前,他主要处理铜器和骨器,也负责修理偶尔获得的、破损的铁器(战利品或交易品)。他对金属的质地、火候的把握有着丰富的经验,虽然从未系统性地从矿石开始锻造过铁器,但已经是部落里最接近“铁匠”的存在。

铜锤被恭恭敬敬地请到了冶炼山谷旁边新建的、同样隐蔽的锻造工坊里。同行的,还有熊青云特意挑选的几名心灵手巧、对锻造感兴趣的年轻工匠作为学徒。

陈紫嫣则将自己记忆中关于金属锻造的零星知识,尽可能地整理出来。

“铁要变软,需要烧红。”她指着那块粗糙的生铁锭,对铜锤和学徒们说,“烧红后,用重锤反复锻打,可以将里面的杂质和气泡打出来,让铁变得更加密实、坚韧。这个过程,叫‘锻打’。”

“锻打到一定程度,铁会变硬变脆,需要再次烧红,然后让它缓慢冷却,这叫‘退火’,可以消除内部应力,增加韧性。而如果想要刀刃更加坚硬锋利,可以在烧红后,迅速浸入冷水或油中,这叫‘淬火’。但淬火后又会变得很脆,所以可能还需要一次较低温度的‘回火’……”

这些概念对于铜锤等人来说,既新奇又有些难以完全理解。他们习惯了铜的柔软易加工,也见识过铁器的坚硬,但对如何通过控制火候和敲击来改变铁的性质,却是一片空白。

“先试试吧。”铜锤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跃跃欲试的光芒,他抚摸着那块冰冷的生铁锭,“总得有个开始。”

他们先尝试将一小块生铁从大锭上敲下来。这并不容易,生铁很脆,用力不当就会碎裂。好不容易得到一块巴掌大小的铁块,铜锤将其夹在长长的铁钳上,放入了特意建造的、比普通炉灶温度高得多的小型锻炉中。

木炭燃烧,鼓动小风箱,铁块在火焰中逐渐由黑变红,由暗红变为亮红,最后泛起橘黄色的光芒。

“就是现在!”铜锤低喝一声,用铁钳将烧得通红的铁块迅速夹出,放在一旁准备好的、用坚硬花岗岩打磨成的铁砧上。

一名强壮的年轻工匠立刻举起手中的铁锤(这还是用以前的老铁器改的),狠狠地砸了下去!

“铛!”

一声清脆的金属交击声,火星四溅!通红的铁块在重击下明显变形,边缘挤出一些黑色的渣滓。

“继续!趁热!”铜锤紧盯着铁块的颜色,指挥着。

“铛!铛!铛!”

铁锤一次次落下,铁块在锻打下不断延伸、变薄,颜色也从亮红迅速变为暗红。当颜色快要变黑时,铜锤立刻将其夹回炉中重新加热。

烧红——锻打——冷却——再烧红……

这是一个枯燥而费力,却又充满魔力的过程。每一次锻打,铁块似乎都在发生着肉眼难以察觉的变化。那些粗糙的表面和气孔在重击下逐渐消失,铁块变得更加致密、光滑。

然而,困难接踵而至。

第一次尝试淬火时,他们选择将锻打得差不多、烧得通红的铁片直接浸入旁边的溪水中。

“滋啦——!!”

剧烈的白气蒸腾而起,铁片瞬间冷却,变得坚硬无比。但用石头敲击边缘,却“咔嚓”一声,崩掉了一个角!太脆了!

“是淬火太急了?还是温度不对?”铜锤眉头紧锁,捡起崩掉的碎片仔细查看。

第二次,他们尝试在铁片颜色转为暗红色时就进行淬火。这次没有崩裂,但用磨石打磨后,却发现刃口硬度似乎不够,很容易卷刃。

退火和回火的火候更难掌握。温度高了,可能让之前的锻打白费;温度低了,又达不到消除脆性的效果。

锻造工坊里,叮叮当当的声音日夜不息。失败了一次又一次。锻打过度导致铁片过薄碎裂;淬火不当导致开裂或硬度不足;退火温度不准导致韧性不佳……一块块好不容易冶炼出来的生铁,在尝试中变成了废料。

陈紫嫣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她的理论知识仅限于此。她只能鼓励大家,记录下每一次尝试的温度(靠观察颜色)、锻打次数、淬火介质(水、油、甚至尝试了尿液和动物血液等土法)和结果,试图从中找到规律。

时间,在一次次失败中悄然流逝。系统的倒计时,已经跳到了【剩余:22天】。

压力再次袭来。成功冶炼的喜悦,几乎要被这锻造的困境所消磨。

但没有人放弃。铜锤和他的学徒们眼睛熬红了,手掌磨出了水泡又结成老茧,却依旧执着地挥舞着铁锤。熊青云送来了更趁手的新铁锤(用废料锻造的)和更坚硬的铁砧。蛇毅也试图从矿物学的角度,分析不同淬火介质可能的影响。

就在第二十天,当又一块经过反复锻打、形状被修整成短刀雏形的铁条,被铜锤小心翼翼地烧到一种他感觉“恰到好处”的橙红色时,他没有立刻淬火,而是将其悬在炉火上方的热空气中,让温度极其缓慢地下降了一小会儿,然后才浸入了一盆温热的兽油中。

“滋……”

这次的声音温和了许多。

待铁条完全冷却,铜锤将其取出,用磨石开始小心翼翼地打磨刃口。灰色的氧化层被磨去,露出了下面闪烁着幽幽寒光的银灰色金属光泽!

他拿起铁条,轻轻挥动,破空声清晰。他将其刃口对准一块废弃的木料边缘,用力一切!

“嚓!”

一声轻响,木料应声而断,切口平滑!

铜锤的手微微颤抖起来。他又尝试用崩掉的旧铁片去磕碰新刀的刃口,旧铁片上留下了凹痕,而新刀的刃口,只是微微发白,并未卷刃或崩裂!

硬度、韧性,似乎都达到了一个微妙的平衡!

他猛地抬起头,布满皱纹的脸上,因为激动和烟熏火燎而显得通红,眼中却闪烁着如同少年般璀璨的光芒,声音嘶哑却高昂地喊了出来:

“成了!成了!!”

所有人都围了过来。陈紫嫣接过那把还略显粗糙、没有装柄的短刀胚,入手沉甸甸的,刃口那条细细的寒光,仿佛能割裂视线。她用指腹极其小心地感受了一下刃口的锋芒,一股冰冷的锐利感直达心底。

她抬起头,看向周围同样激动不已的众人,脸上绽放出如释重负的笑容,将短刀高高举起:

“我们成功了!烈日部落,第一把自产自锻的铁刀!”

锻造之始,第一把铁刀。

它或许还不够精美,不够传奇,但它代表着一个全新的开始,代表着部落终于掌握了从矿石到成品的完整金属加工技术链。文明的利刃,已然出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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