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玄正自收敛气息,于紫霄宫门前广场的边缘角落盘膝静坐,暗自观察着平台上形形色色、气息各异的三千客,心中默默推演着他们的来历、修为以及可能存在的因果牵连。这汇聚了洪荒大半顶尖存在的景象,本身就是一部活着的洪荒史,蕴含着无穷的信息与机缘。
就在他心神沉浸于这众生相的观察与体悟时,一阵清朗而洒脱的笑声忽地从侧后方传来,打破了角落的宁静,也打断了他的思绪。
“哈哈,这位道友面生得很,想必也是远道而来,聆听道祖宣讲混元大道的吧?贫道红云,这位是吾之至交好友,万寿山五庄观的镇元子道兄。”
青玄闻声,心中微微一动,收敛了外放的神识,转头望去。只见两位道人联袂而来,气息与周遭诸多或凌厉、或阴沉、或宝光冲天的修士截然不同。
当先一位,身着如流火晚霞般的赤红道袍,面容和善,眉眼开阔,带着一种天生的热情与不拘小节的洒脱气质,周身气息轻盈而灵动,仿佛随时会化作一片无拘无束的云彩飘然而去。他脸上洋溢着真诚的笑意,目光清澈,毫无许多大能者眼中的算计与深沉。此人正是后世鼎鼎大名,亦因其“老好人”性格而命运多舛的红云老祖。
落后半步者,则是一位身着土黄色道袍,头戴偃月冠,面容古朴,神情沉稳,手持一柄莹白如玉的拂尘(玉麈)的道人。他的气息与红云的飘逸截然相反,厚重、深沉、博大,仿佛承载万物的大地本身,给人一种无比安稳、可靠的感觉。其周身隐有戊土精气流转,与脚下这片被圣人伟力定住的混沌平台隐隐相合,道韵天成。这位,自然便是那后世尊为地仙之祖,执掌天地宝鉴(地书),以人参果闻名的镇元大仙。
见是这两位声名在外、且风评颇佳的大能主动前来搭话,青玄不敢怠慢,立刻起身,从容不迫地拱手还礼,姿态不卑不亢:
“贫道青玄,见过红云道友,镇元子道友。”他声音平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敬意,“红云道友性情豁达,逍遥物外,贫道早有耳闻。镇元道友居于万寿山仙踪福地,那人参果乃洪荒一等一的灵根,三千年一开花,三千年一结果,再三千年方得成熟,闻一闻就能活三百六十岁,吃一颗能活四万七千年,可谓夺天地之造化。更听闻道友执掌地书,乃大地膜胎所化,防御无双,堪称至宝。今日能于此地同时得见二位道友,实乃幸事。”
他这番话,既点出了对二人的了解,表达了善意,又不过分吹捧,分寸拿捏得极好。
镇元子闻言,温润平和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更为郑重的神色。他手持玉麈,稽首回礼,声音醇厚如大地回响:“青玄道友谬赞了,万寿山不过是僻静清修之地,人参果也只是天地所钟的俗物,当不得道友如此盛誉。地书更是伴生之物,职责所在,不敢称至宝。”他目光在青玄身上微微停留,虽觉对方气息收敛得极好,看似只是寻常金仙,但那沉凝的气度,内敛中隐隐透出的、一丝历经劫波而不磨的沉静道韵,以及那仿佛与周遭混沌有着微妙契合的圆融感,都让他心中凛然,直觉此子绝非表面看来那么简单。“倒是观道友,气度沉凝如山渊,道韵内敛似归藏,根基之扎实,意境之高远,贫道竟一时难以看透,想必亦是跟脚非凡,道途不可限量。”
镇元子生性谨慎,感知敏锐,虽因混沌珠与青玄自身遮掩之故,看不透其具体根脚,却本能地觉得青玄非同一般,言语间自然带上了几分平等论交的意味。
旁边的红云见好友如此说,更是对青玄大生好感,他本就是个热心肠,喜好结交朋友,当即朗声笑道:“镇元子道兄向来严谨,他能如此说,可见青玄道友确是有道真修!哈哈,妙极!你我相逢于此,便是有缘。道祖讲道尚需等待,这混沌之中也无甚景致,枯等多无趣?不若我等便在此论道一番,既可打发时光,亦可互相印证,启迪思维,岂不快哉?”
红云性子直率,想到便说,这番提议却是真心实意,毫无功利之心,纯粹是出于对大道交流的热爱与对青玄的认可。
青玄正欲更深入了解这些洪荒顶尖大能的道法意境,闻得此言,自是欣然应允:“红云道友所言,正合我意。能与二位道友论道,实乃求之不得的机缘。”
当下,三者便在这广场边缘,寻了一处相对僻静之所,各自盘膝坐下,呈品字形,布下简单的隔音禁制,便开始论道。
并非比拼法力神通,而是阐述各自对天地、对大道、对修行根本的理解。
红云率先开口,其声如流云舒展,阐述他那逍遥自在、无拘无束的“云之大道”。他言道,天地如洪炉,众生皆在其中挣扎,然道心当如云,聚散无常,顺应自然,不为形役,不为物累,遨游天地间,方得大自在。其道韵变幻莫测,时而如春风化雨,润物无声;时而如秋云舒卷,去留无意,充满了灵动与超然之意。
接着是镇元子,他声音沉浑,如大地低语。阐述的是那“地仙之道”,以厚德载物为核心。言大地乃万物之母,承载一切,孕育生机,亦归藏万物。修行当如大地,根基深厚,方能承载万千道法;心怀慈悲,方能滋养万灵众生。其道韵厚重、稳固、充满生机,阐述那戊土之精妙,大地脉络之玄奇,更隐隐触及那“袖里乾坤”大神通的空间至理,听得青玄暗自点头,不愧为地仙之祖。
轮至青玄,他略一沉吟,便将自身游历洪荒,历经麒麟崖之殇、北海之悟、混沌之险的种种体悟,融入自身对“道”的理解之中。他并未提及混沌珠,而是以自身感悟为主,阐述那动与静的平衡,劫与运的转化,因果的牵连与超脱的可能。他的道韵,既有历经生死劫波后的沉静与坚韧,如同被狂风暴雨洗礼过的礁石;又带着一丝源自混沌珠、超脱于当前纪元法则之外的蒙昧与高远之意,虽未刻意彰显,却让红云与镇元子都感受到了其中的不凡与深邃。
三者之道,红云如云之逍遥,镇元子如地之厚重,青玄则如历经风霜的古木,沉静中孕育新生,并带着一丝探向天外的超脱。道路不同,却皆直指大道本源某些侧面。
论道之间,时有灵光碰撞,妙语纷呈。红云的逍遥为青玄和镇元子带来了更多“变”的思考;镇元子的厚重为青玄和红云夯实了“根基”的重要性;而青玄那独特的劫运视角与超脱意味,也为红云和镇元子打开了新的思路,尤其是那丝混沌意味,让镇元子这等大能都若有所思。
言谈甚欢,不知不觉间,便过去了许久。三者皆觉受益匪浅,对彼此的道心、品性都有了更深的了解与认可。
临到论道暂歇,红云抚掌笑道:“今日与青玄道友论道,当真痛快!道友见解独到,道心坚定,他日必非池中之物!”
镇元子亦含笑点头,语气更为真诚:“青玄道友确是有道之士,他日若有暇,可来我万寿山五庄观一叙,贫道必扫榻相迎,以人参果相待。”
青玄心中亦是欢喜,能与此二位结下善缘,无论是于自身道途,还是于未来在这波澜云诡的洪荒中,都大有裨益。他拱手郑重道:“二位道友厚爱,青玄铭记。他日定当拜访万寿山,向镇元道友请教地仙大道,品尝那人参仙果。红云道友若有暇,亦可同行。”
一番论道,一番交谈,在这紫霄宫外,混沌平台之上,青玄与红云、镇元子,算是初步结下了一份真挚的、不涉多少利益算计的善缘道契。这缘分的种子悄然种下,至于未来能开出怎样的花,结出怎样的果,则要看那冥冥中,已然开始加速运转的洪荒大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