陨魔墟的天空是永恒的昏黄,仿佛凝固的脓血,透不下一丝鲜活的光亮。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却带着腐朽与死寂气息的魔气,吸入肺中,带来的是刺骨的冰寒与灵魂层面的压抑。大地支离破碎,巨大的裂谷如同恶魔咧开的嘴,深不见底,隐约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与锁链拖曳的异响。扭曲的山峦如同垂死巨兽的骸骨,嶙峋怪异,寸草不生。
这里,是魔域的放逐之地,是连最凶戾的魔头都不愿轻易踏足的绝境。魔域意志在此地变得混乱而稀薄,法则残缺,时空扭曲,生机在这里以最畸形的方式苟延残喘,或是走向彻底的寂灭。
幽月踉跄一步,靠在一块冰冷粗糙的巨岩上,才勉强稳住身形。她脸色苍白如纸,原本红润的唇瓣失去了血色,嘴角残留着一抹暗金,那是她本命魔元受损的迹象。强行冲破九幽寂灭大阵,又在寂灭魔风带中硬抗许久,即便是她,也到了油尽灯枯的边缘。玄衣之上,那些流转的暗金魔纹都黯淡了许多。
林尘站在她身旁,混沌银眸警惕地扫视着四周这片死寂而危险的世界。他体内,虚空魔婴缓缓旋转,自发地吞噬着周围混乱而充满毁灭气息的魔气,转化为一丝丝微弱的混沌能量,滋养着他同样不算完好的身躯。与幽月相比,他的状态要好上不少,至少行动无碍。
“这里……就是陨魔墟?”林尘的声音在死寂中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丝凝重。他能感觉到,这片天地对他有种隐隐的排斥,但更多的是一种“无视”,仿佛他这等存在,于此地不过是恒河沙数,微不足道。
“嗯。”幽月闭目调息了片刻,才缓缓睁开眼,紫瞳中的疲惫难以掩饰,但那份冰冷与锐利却未曾减少分毫。“陨魔墟广阔无边,我们现在所处,不过是外围边缘。越往深处,法则越混乱,危险也越大。但同样,也越安全……至少,玄胤的戮血令,在这里的影响力会降到最低。”
她喘息了一下,继续道:“当务之急,是找到一处相对稳定的‘魔骸据点’。陨魔墟并非完全死地,一些古老时代陨落的强大魔物骸骨,或因特殊原因残留的秘境碎片,会形成相对稳定的空间节点,可供暂时栖身。”
林尘点了点头,目光投向远处那些如同山脉般巨大的魔物骸骨。那些骸骨不知经历了多少岁月,依旧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威压,有些骸骨之上,甚至隐约能看到一些残破的建筑痕迹,仿佛曾经有生灵在此建立过据点。
“我们需要什么?”林尘问道。他知道,幽月对这里的了解远胜于他。
“水源……蕴含‘寂灭生机’的魔泉。食物……或许某些魔植的根茎或晶核。最重要的是……避开‘墟灵’和‘时空裂痕’。”幽月的声音带着一丝虚弱,但条理清晰,“墟灵是陨魔墟中游荡的残魂怨念聚合体,没有理智,只有吞噬本能,极其难缠。时空裂痕更是防不胜防,一旦被卷入,可能瞬间被传送到绝地,或是被混乱的时空之力撕碎。”
她顿了顿,看向林尘,紫瞳中闪过一丝复杂:“你的空间天赋……在这里或许能派上用场。试着感知周围空间的稳定性,避开那些最危险的区域。”
林尘心中微动。确实,他初成的虚空魔婴对空间波动异常敏感。他闭上眼,将心神沉入魔婴,细细感知。刹那间,他“看”到了一幅奇异的景象:周围的空间并非平整,而是布满了无数细微的“褶皱”和“漩涡”,有些地方稳定如同磐石,有些地方则脆弱如琉璃,更有一些地方,如同隐藏在水面下的暗流,充满了不可预测的危险。
“东北方向,三里外,有一片骸骨区域,空间相对稳定,似乎……有微弱的能量汇聚。”林尘睁开眼,指向一个方向。这种感知能力,比他预想的还要清晰。
幽月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化为一丝不易察觉的放松。她挣扎着想要站直身体,却牵动了伤势,闷哼一声,身形微晃。
林尘下意识地上前一步,扶住了她的手臂。入手冰凉,却能感觉到那玄衣之下,身躯的微微颤抖。
幽月身体一僵,紫瞳瞥了他一眼,似乎想挣脱,但最终却没有动作,只是低声道:“……走吧。”
两人相互扶持着,朝着林尘所指的方向,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行。脚下的土地松软而粘稠,仿佛踩在腐烂的血肉之上,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气味。四周寂静得可怕,只有风声呜咽,如同亡魂的哭泣。
沿途,他们看到了更多诡异的景象:一片如同镜面般平整、却倒映着扭曲影像的湖泊;一株通体漆黑、枝叶如同鬼手般舞动的怪树;甚至还有一道横亘在天地之间、边缘不断扭曲破碎的、散发着七彩流光的巨大裂痕——那便是时空裂痕,令人望而生畏。
林尘全力催动虚空魔婴,小心翼翼地引导着路线,避开那些感知中极度不稳定的区域。有几次,他们险些撞上游荡的、如同灰色烟雾般没有固定形态的墟灵,都被林尘提前感知,险险躲过。
终于,他们抵达了那片骸骨区域。这是一具不知名巨兽的肋骨形成的天然拱卫,骨骼巨大如宫殿梁柱,虽然布满了岁月的痕迹,却依旧坚硬无比。在骨骼环绕的中心,有一洼不大的水潭,潭水漆黑,却散发着一丝极其微弱的、冰冷的生机波动。旁边,还生长着几簇散发着幽光的、如同水晶般的苔藓。
“就是这里了。”幽月松了口气,挣脱林尘的搀扶,靠着一根巨大的肋骨缓缓坐下,开始闭目调息。这里的环境虽然恶劣,但相比外面的危机四伏,已算是一处难得的避风港。
林尘也松了口气,警惕地守在入口处,混沌银眸扫视着外面昏黄死寂的世界。他知道,这暂时的安全,是用幽月的重伤和未来的未知危险换来的。
九幽魔渊,绝地求生。
前路漫漫,危机四伏。
但这第一步,他们总算勉强踏出。在这魔域的放逐之地,两个原本命运迥异的灵魂,被迫紧紧相依,寻找着那渺茫的一线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