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后,轩辕澈不再像之前那样别扭地争抢关注,而是变得更加沉稳内敛,将那份心意化为了更切实的关怀和支持。他处理军务愈发老练,与赫连绝在军事上的配合也多了几分真正的默契,虽然私下里依旧会因观点不同而争执,但都控制在就事论事的范围内。
夏幼薇乐见其成,肩上的担子仿佛也轻了一些。只是,每当夜深人静,独自面对摇曳的烛火时,一丝难以言喻的牵挂便会悄然浮上心头。
这日,来自京城的军报和家书一同送达。沉甸甸的信封被亲兵恭敬地呈到帅案上。
夏幼薇首先拆开了北音的信。北音的字迹清秀工整,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温柔力量。信很长,事无巨细地描述着都尉府中的日常:庭院里的海棠开了又谢,他新谱了几首曲子,感觉府中的侍卫似乎又精壮了些,按照她的吩咐,定期巡查名下的田庄铺面,收益尚可……他絮絮叨叨,仿佛要将她离开后府中发生的每一件小事都告诉她,让她虽远在千里之外,却依然能感受到那座府邸的脉搏和温度。信的末尾,他附上了一页工尺谱,旁边用小字注解:“夜深思君,偶得此调,名曰《凤归巢》。盼主上闻之,如闻北音之心。”
夏幼薇轻轻抚过那曲谱,仿佛能听到那温柔缱绻的琴音在耳边响起,眼前浮现出北音那双总是含着淡淡忧郁,却又对她充满依赖和信任的眼眸。她将曲谱小心折好,收入怀中。
最后,她拿起了靖王府的信封。那是轩辕奕的信。展开信笺,一股清冷矜贵的气息仿佛扑面而来。他的字迹风骨峭峻,一如他本人。信的内容极其简洁,先是客观陈述了朝中因边境大捷和联姻风波引发的各方反应,分析了朝廷潜在动向,以及他暗中进行的制衡与布置。随后,他汇报了宗人府近期的几项重要事务,以及对皇太女轩辕明玥的辅佐情况。通篇下来,逻辑严密,措辞精准,没有任何冗余的感情表达。
只有在信的最末尾,没有任何称呼和落款,只有力透纸背的两个字:
“念安。”
夏幼薇的目光在这两个字上停留了许久。她知道,以轩辕奕那冷静克制的外表下,隐藏着的关心与思念,如同冰层下的暗流,汹涌而克制。她几乎能想象出他写下这两个字时,那微抿的薄唇和眼底可能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
她将信并排放在桌上,心中五味杂陈。北音的牵挂,轩辕奕的克制……都让她感到自己并非孤身一人。
然而,她反复查看了几遍,确认没有第四封信。
没有来自太医院,没有来自苏沐白的只言片语。
一丝难以言喻的失落,如同细小的藤蔓,悄然缠绕上心头。
夏幼薇微微蹙眉,将那份失落强行压下。战事当前,岂能沉溺于儿女情长。她深吸一口气,准备将信件收起。
就在这时,帐帘被轻轻掀开,赫连绝端着一盘刚洗好的、还带着水珠的野果走了进来。他如今出入她的帅帐已颇为自然。
“元帅,下面弟兄们在后山发现的,味道不错,你尝尝。”他将果盘放在桌上,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桌上那几封展开的信,以及夏幼薇未来得及完全收敛的、带着一丝怅然的神色。
他的目光在那一小叠信件上停顿了一瞬,又迅速移开,仿佛什么都没看见。但他那双狼一般敏锐的眼睛,却捕捉到了她眉宇间那极淡的、因缺失某物而产生的落寞。
赫连绝什么也没问,只是将果盘又往她面前推了推,声音低沉:“边境苦寒,难得有新鲜果子。”
夏幼薇抬眼看他,对上他那双深邃的、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勉强笑了笑,拿起一个果子咬了一口,清甜的汁水在口中弥漫开,却似乎未能完全驱散心底那丝涩意。
赫连绝沉默地站在一旁,看着她故作无事的样子,眸色深沉如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