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无声息地翻回枫林峰知秋殿时,夜已深得连巡夜的灵鹤都歇下了。
我蹑手蹑脚地溜回静室,将那身灰色劲装换下,随手塞进储物袋角落。
一头栽进柔软的被褥里,几乎是瞬间就陷入了黑甜的梦乡。
第二天日上三竿,我才悠悠转醒。
阳光透过窗棂,在光滑的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只觉得神清气爽,连带着因为两个月闭关修炼《碧海潮生诀》而积累的疲惫感也一扫而空。
心情颇好地踱步到殿外的小院子,呼吸着枫林间清新的空气,准备像往常一样,先去膳堂慰劳一下我那据说很娇贵的五脏庙。
然而,当我习惯性地走向通往膳堂的小路时,却愕然发现——我居然,一点都不饿?
不仅不饿,甚至一想到那些平日里垂涎欲滴的灵食美味,胃里连点基本的反馈都没有,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我站在原地,摸了摸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怎么回事?
我内视自身,灵力充盈,气血旺盛,没有任何不适。
可也不对啊,修士的身体素质远超凡人……是《星辰术》或者《碧海潮生诀》修炼到一定阶段的后遗症?
我尝试着运转了一下灵力,一切正常。召出昭栩剑比划了两下,依旧虎虎生风。
可就是……没胃口。
这对于一个自诩为“美食探索家”的我来说,简直是晴天霹雳。
我郁闷地踢了踢脚边的小石子,看着它咕噜噜滚进草丛。
人生的一大乐趣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消失了?这也太惨了吧!
就在我对着满院秋色,为自己的“厌食症”哀悼时,一道传讯符化作流光,精准地停在了我的面前。
是宗门的正式通知。
我疑惑地接过,神识沉入其中。
片刻后,我抬起头,脸上的郁闷之色被一种混合着惊讶、兴奋和跃跃欲试的神情所取代。
宗门通知,十五日后,天衍道宗将联合九洲其他三大宗门以及八个小宗门,共同前往一处名为“陨星渊”的秘境进行为期三个月的历练。
这陨星渊,据说五十年才开启一次,里面不仅有着外界难寻的珍稀灵草、炼器材料,更蕴藏着诸多前人遗留的机缘和传承。
当然,机遇往往与危险并存,陨星渊内环境复杂,空间不稳定,还盘踞着不少强大的原生妖兽,危机四伏。
而我的名字赫然在列,虽然不是领队之类的角色,但也是被点名的重要参与弟子之一。
陨星渊……
我反复咀嚼着这个名字,粉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彩。
这名字,听起来就很不一般啊。带着一种破碎、古老而又浩瀚的气息。
一个大胆的念头,如同破土而出的嫩芽,瞬间在我心底疯长——
《星辰术》第二式,湮。
这式与第一式“渊”齐名,同为《星辰术》中堪称毁灭性的杀招。我一直不敢轻易尝试修炼,更别说施展了。
无他,动静太大。
“渊”施展时那遮天蔽日的红色阵法,足以让方圆百里内的修士都察觉到异常,引来不必要的关注和麻烦。
但若是在陨星渊那种地方……五十年才开一次,环境特殊,空间紊乱,岂不是绝佳的试验场?
就算闹出点大动静,也可以推给秘境本身的空间异动或者什么未知机缘嘛。
想到这里,我几乎要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
一个人行动,目标小,方便搞事……啊不,是方便寻找机缘和修炼。
至于宗门的脸面嘛……我摸了摸下巴,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作为天衍道宗宗主的亲传弟子,当然不能给师尊丢人。所以,该展现实力的时候,绝对不能手软。
但怎么“低调”地展现出我那绝无仅有、惊天地泣鬼神的破坏力,还能顺便闷声发大财,这就需要好好谋划一下了。
比如,在所有人都被强大妖兽追得屁滚尿流的时候,我“恰好”路过,随手一指,天空降下无数光球,将妖兽轰成渣渣,然后深藏功与名,只留下一个飘逸的背影和众人惊叹的目光……
嗯,这个剧本不错!
陨星渊,一听就是个能合理合法、放开手脚“闯祸”的好地方。
我捏紧了手中的传讯符,嘴角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
未来三个月的陨星渊之旅,看来不会无聊了。
甚至,相当值得期待呢。
当务之急,是好好准备一下,顺便……看看能不能在出发前,再把“海侵水漫”练得熟练点,多备几手,总没错。
我正趴在知秋殿静室的玉案上,面前铺着一张巨大的、空白的兽皮卷,手里捏着一支狼毫笔,煞有介事地规划着我的“陨星渊宏伟蓝图”。
“首先,要避开大部队,尤其是云奕辰那帮人,太吵了,影响我发挥。”
我一边嘀咕,一边在兽皮卷的左上角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小人,旁边打了个叉。
“然后,得找机会试试‘湮’式,嗯……得找个足够偏僻,但又可能有厉害妖兽或者敌对修士的地方,一举两得!”
我在卷中央画了个爆炸的图案,周围点缀了几颗小星星。
“灵草嘛,见到好的当然不能放过,说不定还能找到变异品种,像之前的七彩玉髓灵根那样……”
“还有……”
我正沉浸在自己“低调发育、闷声发财、顺便试验大杀器”的美好构想中,嘴角都快咧到耳后根了。
忽然,放置在储物袋角落的那枚“夜弦”玉佩,传来一阵极其细微、却无法忽视的温热感。
嗯?
我动作一顿,放下笔,疑惑地将那枚温润的玉佩拿了出来。
玉佩正面“万夜楼”三字依旧古朴,背面那新月丝弦的印记,此刻正散发着极其微弱的几乎看不见的粉色光晕,一股熟悉的带着慵懒魅惑的意念波动,若有似无地传递过来。
是花栖?
他找我干嘛?这才过去一天不到吧?难道……是后悔了?还是有什么急事?
我心里嘀咕着,但还是分出一缕神识,小心翼翼地触碰了一下那印记。
没有具体的话语,只有一道简单的带着他独特气息的意念。
邀我一见,地点依旧是“寻芳阁”。
搞什么名堂……
我捏着玉佩,粉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好奇。这位万夜楼的阁主,行事还真是随心所欲。
去不去?
废话,当然去!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规划蓝图可以稍后再继续。
而且,我对这位美貌与危险并存的阁主,以及他背后的万夜楼,也确实存着不小的好奇。
说走就走!
我收起兽皮卷和笔,看了看身上宽松舒适的常服,想了想,从储物袋里又掏出了一套衣服。依旧是便于行动的劲装款式,但颜色换成了纯黑色,衬得肤色愈发白皙。
灰色那套太沉闷了,不符合我的气质,黑色好歹显得酷一点。
利落地换上黑色劲装,将长发束成高马尾,依旧蒙上面纱,戴上斗笠。
对着水镜照了照,很好,神秘感十足,像个夜行侠客……
或者,准备干坏事的。
这次算是轻车熟路了。
我再次避开宗门内的耳目,来到西北角那片紫竹林,凭借着对阵法节点的熟悉,如同暗夜中的幽灵,悄无声息地再次溜出了天衍道宗。
夜晚的凉风拂过面颊,带着山林间特有的草木清香。
我运起身法,身影在月色下几个起落,便朝着“寻芳阁”的方向疾驰而去。比起上次的小心试探,这次多了几分熟稔,速度也快了不少。
没过多久,那片掩映在竹林深处的精致楼阁再次出现在眼前。
“寻芳阁”三个字在夜色和灯火的映衬下,似乎比上次更添了几分朦胧诱惑。
依旧是那三位黑衣人在外等候,见到我,依旧是恭敬地行礼,无声地引路。
穿过静谧华贵的回廊,再次来到顶层的雅室门前。引路的黑衣人躬身退下。
雅室内的布置与上次并无二致,熏香换了一种,是更清冷些的雪松味道。
花栖依旧站在窗边,背对着我。
他今日未穿那身惹眼的粉裙,而是换了一身墨紫色绣着暗纹的长袍,宽大的袖口和衣摆用银线勾勒出繁复的枝叶图案,少了几分妖娆,多了几分神秘与贵气。
如月光般的银发并未束起,随意披散在身后,在灯光下流淌着柔和的光泽。
听到开门声,他缓缓转过身。
那双翡翠绿的眸子落在我的身上,先是掠过一丝看到我这身新行头的微讶,随即,唇角便勾起了那抹熟悉的足以倾倒众生的弧度,带着几分玩味。
“小夜弦这身打扮……”
他声音慵懒,缓步向我走近,目光如同实质般扫过我黑色的劲装
“倒是比上次那灰扑扑的样子,更衬你些。”
他凑近,微微低头,几乎要碰到我的斗笠边缘,清冷的雪松香混合着他身上特有的异香萦绕过来,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促狭
“看来,是特意为见我……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