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没看见吴妈,打了个秀气的哈欠,又继续抱着垂耳兔合了眼。
房间里的灯被人打开。
男生冷白色的皮肤像只釉面瓷器。
暖色的光浸染在他的黑色瞳孔,没有一丝温度。
似乎灯光太亮,琉璃珠终于将目光重新回到他身上,呆滞到发愣,眼中仍有困意,两只眼皮都快碰一起了。
时蕴做了个十分大胆的动作,一把拎起她怀里那只兔子。
桑晚没有回过神,兔子已然到了他怀里,她还躺在床上,栗色的发铺了满床,就这么伸着手想拿回来。
“如果你起床,我倒是可以把兔子还给你。”时蕴闲庭信步地走到窗口,推开窗。
早晨的空气清新,携带着粉蔷薇的花香,沁人心脾。
凉而新的空气涌入房间,桑晚打了个秀气的喷嚏,眉毛团成一结。
她没有听他在说什么,目光盯着那只兔子。
时蕴眼底含着笑,沉默着将拎着兔子的手伸到窗外,坏心思的摇了摇,语气微沉:“你应该能听懂我说的话,如果不照做,我就扔了它。”
女孩始终没动,玻璃色的眼珠没有给他过多的关注,她盯着那只兔子,眼角泪意泛起,“我要吴妈妈。”
吴妈妈会给她一切想要的东西,满足她的愿望。
时蕴没听清她的话,不经意间耸动肩膀,那只兔子被他挂在了窗口的玫瑰藤上。
从女孩的视线,看不见那只兔子了。
“不听话就是这样。”他给了她选择,她始终没听,自己更不会惯着她。
女孩就连哭声都细细弱弱的,比呼吸都轻,微喘着一口气不上不下的哽咽。
她只要吴妈妈。
长命锁随胸口处轻微的起伏落入脖颈,她就躺在床上哭,莹白的小脸蒙上了一层红釉,泪水落入栗色的发里。
这萌生出时蕴欺负她的错觉。
没办法,只好从窗口花藤处那过那只兔子,期间时蕴的手被刺划了一道,他把兔子放到她的枕头旁边。
一颗泪水落进了他虎口的伤,倒是不疼,还伴随着细细密密的痒。
佣人将门叩响。
“时先生,是否需要我们帮小姐起床。”
时蕴把门开了一条缝隙,遮住床上的女孩,只留下一双深邃的眼睛,他神色如常:“没事,我叫她起来。”
他抬起胳膊看了下表,视线注视到虎口的伤痕愣住,又接着补充,“半小时后准备早餐。”
门外的人离开了。
他将门合上,转身。
视线重新回到床上,男生淡色的唇微抿,面无表情的看着床上还在哭的人,一把将她拉起来。
触感冰凉,像碰到了一团棉花,又轻又软。
她一只手抱着那只兔子,被他略微粗暴的动作拉起来,没反应过来。
细嫩的手腕上是一道红痕,他皱眉,自己明明没有用力,只是想把她扯起来。
时蕴抽出床柜边的纸巾,替她擦了泪,又拽着她往外走。
女孩身子不稳,踉跄着就要跌倒,一只大手牢牢的扶住她。
时蕴过浓的发垂落在眼角眉梢,他低下头看着这个和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妹妹。
一只手还扶着她,她很白,胳膊处一个细小的红点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是药剂注射后的针眼。
女孩怀里一只胳膊抱着垂耳兔,一只胳膊被他强拖着。
她的脸蛋只有巴掌大小,红润的琉璃眼,粉色的唇点缀着大大的眼睛,栗色的发不听话的翘起,铺满了全身。
太狼狈了。
他伸出手替她理了理,看见她没穿袜子,光着脚踩在地板上,圆润而小巧。
时蕴放下扯着她胳膊的手,他记得袜子放在衣柜下面的抽屉里,眼前的袜子都是纯棉的,还有些厚。
想起她刚从被子里出来,身上就是凉的,不经意间皱了皱眉。
拿起一双白色的毛绒袜子递了过去。
桑晚没分给他一点注意,只是死死地抱紧那个垂耳兔,怕他再抢过去。
目光警惕,不像是刚才的呆愣了。
“你能听懂我说话对吗?”时蕴一字一句问她,目光没能和她交汇,她一直低着头。
“自己穿袜子。”时蕴把袜子递给她,桑晚没接,对他的话也没有任何反应。
就在他放弃和她交流,没了耐心的时候。
细小的声线响起:“吴妈妈帮我穿。”
那是甜酒碰撞糖果的声线,她长期没讲话,声音小而微弱。
时蕴不是声控,只觉得蚂蚁爬过耳朵,被电流伏击。
他听懂了她的意思,往常都有吴妈在,她从来都是这样的,理所当然的接受别人的伺候,可他不是吴妈,凭什么要惯着。
“不穿就下楼。”
女孩没有关注他的话,她的视线一直盯着门口,吴妈妈每天都会进门抱她。
她只想让吴妈妈替她穿袜子。
有时候时蕴觉得她没病,也会说话,可是她的眼睛无神,也透露不出别的情绪来。
时蕴妥协的扯着她,略微沉下肩头,单膝跪在地上,“看好要怎么穿袜子。”
他拿起她的脚,冰凉到吓人,反射性的看她一眼又低下头,把袜子套进脚上,桑晚没看,她在发呆。
好不容易给她穿上袜子,时蕴倚靠在门床边,扶着依旧坐在床上的她,“自己穿鞋,这个总会?”
桑晚回神,把脚放进拖鞋里,左脚和右脚穿反了。
时蕴有些强迫症,他恨不得扯过来替她纠正,又狠狠地止住了动作。
房间里的针指向七点五十,他忽的站起身,拉开门,看了她一眼又把门关上,叫来佣人替她洗漱。
八点十分,女孩被人抱着坐在桌前。
佣人还想上前,给人喂饭,被时蕴制止,“让她自己来。”
佣人们面面相觑,各自忙事去了。
她不懂,为什么吴妈妈没来,没有抱她,更没有喂她。
时蕴也不想管她了,早餐油腻,为了给她教学,也特地要来了一盘意面。
他动作很慢,足以看清和学着吃。
桑晚始终没动,两只手抱着那个兔子,她的琉璃眼球比兔子灰色的玻璃眼睛还要漂亮。
她没看她,呆呆的坐在椅子上,等她的吴妈妈来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