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玉簪
接风宴尾声,月色已浸透庭阶。沈砚执意亲送林晚秋至府门,萧景渊默然随在一侧,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夜色中的每一个角落。
“晚秋,”临别时,沈砚自袖中取出一只狭长的锦盒,质地是上好的缂丝,纹样古雅。“此番你平安归来,我心中甚慰。此物,权当一份贺礼,亦是……压惊之礼。”
林晚秋微怔,接过锦盒。入手微沉。她抬眼看向沈砚,他眉眼在灯笼光晕下显得格外温柔,带着不容推拒的恳切。
“殿下厚爱,晚秋愧不敢当。”
“打开看看。”沈砚笑意浅浅,“我觉得,唯有它的清冷温润,才配得上你。”
指尖挑开搭扣,盒内黑丝绒衬垫上,静静躺着一枚白玉簪。簪体素净无纹,是极品的羊脂玉,油润细腻,只在簪头巧妙雕成一朵将开未开的玉兰,形态含蓄,风骨内敛。在月光与灯影下,流转着一层柔和皎洁的光晕,确非凡品。
“前朝旧物,据说是某位不愿留名的宫廷匠人心血。”沈砚轻声解释,“我见它的第一眼,便想到了你。不争不抢,自有风华。”
话已至此,再推辞便显得不近人情。林晚秋垂下眼帘,掩去眸中一闪而过的复杂,屈膝一礼:“多谢殿下,晚秋定当珍视。”
一旁,萧景渊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终究没有出声。
是夜,司宝司配给林晚秋的独居小院内。
万籁俱寂,唯有更漏声声。林晚秋卸下钗环,目光落在妆台上那枚白玉簪上。它确实很美,沈砚的赠礼也总是如此恰到好处,直击人心最柔软处。她拿起玉簪,触手温凉,想了想,终究还是将其簪入了发间。对着铜镜照了照,确实相得益彰。
然而,这一夜,她睡得极不安稳。
梦境光怪陆离,不再是边疆的血火,而是无数扭曲破碎的画面。一会儿是墨先生那双冰冷不含任何人类情感的眼睛在黑暗中凝视着她;一会儿是张怀忠浑身是血,向她伸出手,嘴唇翕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一会儿又是萧景渊在千军万马中孤身陷入重围,她拼命奔跑却怎么也够不到;最后,甚至看到了现代实验室里,《山河图》在她眼前寸寸碎裂……
冷汗浸湿了中衣,她猛地从噩梦中惊醒,心脏狂跳,呼吸急促。窗外,天色将明未明。
一连三夜,皆是如此。只要戴着那玉簪入睡,必定噩梦缠身,醒来后心神不宁,白日里处理公务也时常感到一股莫名的焦虑与烦躁,如同心底埋着一簇暗火,随时可能燎原。
绝非巧合。
第四日晚,林晚秋取下玉簪,置于掌心。她没有立刻入睡,而是凝神静气,悄然启动了“历史痕迹追踪”的能力。
眼前的世界再次化为能量流动的图景。她将“视线”聚焦于掌中之物。
起初,白玉簪本身散发着柔和而古老的白光,那是历经岁月沉淀的正常气息。然而,就在那白光深处,缠绕着几缕极其稀薄、近乎透明的异常能量丝线!它们如同附骨之疽,紧紧缠绕着簪体,颜色是一种极淡的、令人不适的灰败色,若不集中全部精神,几乎无法察觉。
这能量……林晚秋仔细感知其性质,心头猛地一沉。
它并非直接的剧毒或诅咒,不会立刻致人死地。它的作用更阴险,更隐蔽——它能悄然放大佩戴者潜意识深处的恐惧、焦虑与不安,将那些被理智压制的负面情绪,在梦境与心境中无限放大,如同不断向心灵天平一端添加无形的砝码,直至压垮精神的防线。
长期佩戴,轻则精神萎靡,判断力下降;重则……心魔丛生,彻底崩溃。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墨先生!
他的手段,竟然已经进化到了如此地步!从掺沙军粮腐蚀肉体,到篡改史书抹杀精神,现在,更是直接将目标对准了人的内心!
他不再满足于从外部摧毁,而是要由内而外,让她自行瓦解。这枚玉簪,就是一个精准投放的心理武器。而沈砚……他知情吗?他是被利用的渠道,还是……
林晚秋将那枚看似纯洁无瑕的白玉簪紧紧攥在掌心,冰冷的触感此刻如同毒蛇的鳞片。
她将玉簪锁进妆匣最底层,如同封锁一个危险的秘密。
敌人的攻击维度再次拓宽,这场无声的战争,已然蔓延到了她的梦境与心神。她必须更加小心,不仅提防有形的刀剑,更要守护好自己无形的内心壁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