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了福高,就该掰玉米了。
何顺对肖民说:“我这一段腰疼……走路都难受,你领着收秋吧。”
其实,肖民已经知道了:给福高办事儿的这两三天,何顺已去了粉笔厂。并且规定她们四个做粉笔的人,每天要做出两箱粉笔。
幸好肖民早就有了心理准备,笑着说:“中中中……我就说收秋我得下地干活儿嘞,那我就去掰棒子了啊。”
他笑嘻嘻道:“你去园儿里吧,叫我试试我这炮儿还响不响。”
何顺笑着说:“中中中……”去了。
“都回去拿上篮,去大河边掰棒子去。”他吆喝大家。然后对大个儿和鞭把儿说:“拐车,套车,下地去!”
他又扯着嗓子吆喝一声:“又该吃新蜀黍喽!”
银芝便笑道:“没吃过似的。”
“哎,你甭说,新的和陈的吃着就是不一样。”几个妇女笑着说。
他和大个儿去园儿里拐开手扶拖拉机,大个儿说:“坐呗。”
他说:“不坐,你先走,我去赶车。”他就去帮着鞭把儿套上牲口,说:“来,叫我学学赶车……”接过鞭子,赶着出去。
这都是牲口走熟的路,不费缠手,就来到街上。
“走,坐上走。”他说着一跳,坐到前边鞭把儿座上。鞭把儿便坐到后尾上。
这得走大路,往东到大路上,再往北拐。这路也有点惊险:一边是沟,一边是土崖,还有个九十度的拐弯,前边也是一人多深的沟,再拐个弯才到直路上。
“你可拉着刹绳,别让车催着骡子屁股跑……”鞭把儿提醒。
就是手扶车轻点刹车嘛。再得儿喔吆喝着赶着牲口。有惊无险,就下去到坡儿底了。
这个弯掉下去过不少手扶车。都是新手紧张,手脚配合不好,弄成了反转向,一头扎下去的。好在拖拉机是铁疙瘩,只要摔不烂,叫人来翻起来,照样从下边能开到路上。
鞭把儿说:“中……怪麻利。”
其实这比手扶车安全多了。
到了地头,大家也都到了。肖民吆喝道:“每人把两行,开始。”
大家就进地里掰起棒子来。掰满一篮,擓出来装车。
大个儿和鞭把儿,把车拉开距离停在路上,就站在各自的车边,见人出来,接过篮子,倒在车上。
肖民钻进玉米地里,吆喝着:“都掰净啊,别毛了……”一边跟在大家后边巡视。看谁闪下了棒子。然后掰掉,说一句:“这么大的棒子都看不见?看好!”
掰了两天,都堆在饲养园儿前边,第二天的晚上就扯灯分掉。
分棒子的小伙子们,自然闹着要烙油馍,肖民心说:咱就当回家儿。去把云卿叫来,给几个人烙油馍。大家分到半夜,才把一堆玉米分完。
原本要一鼓作气接着掰的,掰完为止。没想到转天大队里通知:要开吊唁会。就是在大队部那间最大的房子里,弄一张很大的针织像,相框上挂上黑绸,一个一个生产队的人都排着队,踩着哀乐,像前去鞠个躬,转到里边绕出来,鱼贯而入,庄严肃穆……十分压抑,不由悲痛……
这都是晚上记分儿人散后,银芝给肖民说的。她说,我差点哭一声:我的爹呀……
她是没了爹……可这事儿也不能蹭呀。
肖民噗嗤一声笑了。
她赶紧说:不敢笑……
咋啦?
没听说打扑克的,又是放鞭的,都给逮走了?
照你说,咱成天咧着嘴擎哭了……
说起来这可有点吓人:因为这天前晌,接到通知,肖民就说银芝:你带着妇女们孩子们去吧,我们去盘蜀杆……那不就是去走个过程……
男子们都拿上特制的工具,去把那些已经掰了棒子的玉米杆盘掉……
大家还一路说着:这大队也真哔叽(吝啬小气),你们又是治丧委员会的,又是放哀乐的,为何不起伙(起灶做饭)?大家去吊唁,也管一碗饭吃吃呀,见人家谁家办丧事不管饭?还得队里开工分儿?
孝子日客——没这一礼呀!
哈哈哈哈,大家被这个歇后语给说笑了。
肖民赶忙说:给大家每人发块白布是正说……是不是?
还好那是在野外,说出来都给风刮走了……
不过,这时候肖民心里想的是:玉红这几天出去也不知啥样,又联系到没有。
他得去和她紧联系着,别让她背叛。
他和银芝说了一会儿,见没人来,两人也就散了。
他回到家,又等一会儿,觉着街上确实没动静了,就悄悄出来,轻着脚步去玉红家。
这时候,月亮竟然出来了。不过,天上有薄薄的云层,让那月亮迷迷瞪瞪。
该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