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承挨了一棍,头上滋啦啦疼,心里窝着火恨:媳妇跟人家也不知道睡了多长时间,那查不出来;这头上的窟窿却是明晃晃的,可不是十天八天就能长住的。
这天夜里他直闹腾了一夜:一会儿问惠桃到底多少回,一会儿又大骂女人急了不会用针缝住?然后赌天咒地,非把建成弄到监狱里不可。
惠桃到这时,心里也有点后悔,也对建成滋生出怨意来:你打他也罢,踢他也行,好不该用杠子这样照头上夯怼,你这是不打算让人活呀,心也太狠。
照她想着:应该是启承打建成两下,他两个求饶一番……没想到是启承差点给破了瓢,哼哼唧唧,疼得在这不消停。
启承骂得没了劲儿,就啰里啰嗦怨恨:“你和人家谁谁,还想把我弄死,你这女人心比蝎子还毒……”
惠桃也不敢睡,坐在床边,一会儿给他端碗水,一会儿给他扇扇扇儿,干了输理的事儿,她只能陪着小心,尽力伺候着。
一会儿那启承要尿。她赶紧去拿来尿盆,殷勤勤地让男人就在床上解决,她巴结着去扶住……
男人也只管让她伺候,还不忘数落她:“你和他睡了几回就这么和他一心?”
“谁和他一心了?我不是还和你一心?”她小声说。
“那你明儿个拉上我,去大队里告他……妈的,还能没说理地儿了……”
“别……丢人不丢人?之后我不敢了……”
“哼,不敢……等我走了,你照样让他来睡……当我不知道啊,哄小孩儿嘞。”
“你咋不信人?真不敢了……”
“让我信,就去告他……非让他去住住那不掏钱的房子不中……把我头打成这样?不是我头结实,成红柿了……”
其实,启承到这时,也是心里有所悟了:这世上能给他一点关心,能真心实意伺候他的,也只有这个他以前还嫌弃的女人了;世上的事儿,就是这么怪,他嫌弃的,却是别人喜欢的;这事儿弄不好,连这个他嫌弃的货色,都可能保不住了,还往哪里再寻?
俗话说的:好对好,赖对赖,弯刀对住瓢切菜。想想自己,再想想人家,还嫌什么弃嘞。
虽说是她和别人睡了些日子,那也没耽误他的事儿……主要还是他没在她身边,要不然也出不了这事儿……再说了,她不是到底还和他一心?
“你还嫌丢人?男人都快被打死了,不吭不哈就不丢人?你要真和我一心,咱就去告他,搁劲儿告……不信没地儿说理……”
惠桃低头不语……她也不知该咋办了。毕竟,和人私通,那是吃点儿零食,家里的,才是正顿饭。没有零食,没啥要紧,没有正顿饭,怎么行呢。
第二天前晌,惠桃虽说不情不愿,终究抵不过启承又骂又怨。启承躺到架子车人,用个床单盖住,惠桃低着头不敢仰脸,把他拉到大队部。
那启承扭扭歪歪,呲牙咧嘴,像忍着巨疼,眼看着就要活不成了,从车上下来,哼哼嗨嗨,喊冤叫屈,要干部评理。还说要是没人管,就去公社,就上县里。
丁木听见嚷嚷,赶紧出来,问了几句,就把两口叫到屋里。他已大概知道情况,先问惠桃:“是不是你愿意的?”
惠桃低着头,抠着指甲,唧唧哝哝半天才说:“那是他先搂我……”
“支书,他睡了我媳妇,还想把我打死呀……你可给主持公道……我头疼的一黑老不会睡,我要死了,我孩子咋办嘞……”
丁木看他声泪俱下,也是气愤:“还有这么嚣张的人?老厉害……盼祥,盼祥!”他起身到门口,喊公安员盼祥。
这事件闹得车单村笑谈了好多日子。最后竟变成了案件,县里来人把建成带走了。
惠桃用架子车子拉着启承,依然是低着头,不敢抬头见人,去卫生所给他头上换了两次药。然后就消失不见了。
这天晚上,肖民想起和牛哥的约定,就想起枝儿家那两个黑罐儿。他就偷偷去了枝儿家,想把它拿回来。
“要那屁嘞……只怕早烂了……”枝儿说:“看现在多忙,忙得都没空儿了……”
“我怕哥回来也打我一闷棍……嘿嘿嘿……”他压着声笑道。
“有屁放,放,没屁放,别放……”她嗔道。又说:“那死鬼货,害人精……”
“人都那样……一出事儿,你赖我,我赖你……都想把责任往对方身上推。”他笑着说:“听说他俩你咬我,我咬你……”
“放你的狗屁……人家谁都和她俩一样?咯咯咯,没那金刚钻,别揽瓷器活儿……这可弄得怪好……”两人头拱着头,嘻嘻哈哈说别人的事儿。
“我听说建成把啥都交代得一清二楚……听得那些人像听说书似嘞……我草……”肖民对着她耳朵咕咕唧唧说了一大堆。笑得枝儿在他身上拧了好几次。
“这死鬼也太没骨气……不要脸货,早干啥哩,砍木莲叶了?”她气哼哼的。
“那我要叫逮住,我也得说呀……”他压着声笑道。
“敢说,回来咬死你,给你就根儿咬掉……”她嗔道。
“那我就说咱俩都是通腿儿睡的,中不中?”他一本正经胡说八道。
“中嘛,今儿黑老就得通腿儿睡……”她小声说。
“走走走,先去看看那罐儿烂了没有。”他催她。
“要那干啥呀……”两人打着手电来到后边,见那两个黑罐儿,摞在墙角里。已是落满灰尘。变成土花色了。
他把它掂出来,说:“你要不要?不要我掂走。”
“神经病啊,要这干啥?”她嗔道:“你先搁着,走时再掂……慌着干啥?”
他就把俩罐儿放屋门口,两人进屋里又聊起来。
“建成被判了八个月……惠桃也跟着启承走了……”
“他闹来闹去,不是还得要惠桃?真是吃饱了撑的……光屁股推磨——转着圈丢人……”
“唉,那建成也是的,你赶紧找个人说和说和,也到不了这一步……这算是孩子屙他妈的裤裆里——没法儿抑治了……”
“我给你说……”她低下声,说:“你可小心着……”
他吃惊地看着她。她噗嗤一笑,打他一下,悄声说:“我不是说那……我是说这粉笔,你要卖的太多……你可小心着,人家又把你弄出去了……多留点心眼……”
肖民想想也是:锅,他能背,功,那就不一定能背了。
他压着声说:“那也没办法啊……管球他,先搂住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