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儿和肖民到了家里,见那些木材都卸到了后院。这些木料都是需要木匠加工后才能上房用的。
三个人把簿卸了,靠到后墙上。
枝儿说:“肖民,这两天你也别挣分了,招呼着拉东西吧,光俺俩也不中。”
“我这脚是受过伤,不敢使大劲,真不行。”林也忙说。
“还得拉瓦是不是?”肖民问。
“是呀,三千多片瓦,得好几车拉哩。”枝儿说:“叫他去,牛拽驴不拽的,逮我一人擎坑啦。”
“看你说的吧,上回不都是咱俩拉的?这是在井下抬东西把脚砸了一下。”林说。
“那现在去吧?还早着哩。”肖民忙说。他知道砖瓦窑就在河西,走大路也没多远,比去圪囊的距离还近呢。
“都跑了一趟啦,累不累?”枝儿看着他问。眼里却是期待他去的目光。
“累啥嘞,走吧。”枝儿那光溜溜的身体都给他了,还有啥说呢,出点力是该的。
三人来到河西,这是靠沟边的一块地。地面修整的平平展展,上面晒着瓦坯子。一个满身都是泥点子的老人,接待了他们。老人对房子上的砖瓦熟记于心,张嘴就能说出一间房需要多少片瓦,多少勾檐流水。说:“少说也得拉三四车。”
他把三人领到堆瓦的地方,看他的手艺。新烧出来的小青瓦,真的好看。一窝青色,厚重得像积存了几百年的沉淀颜色。既有远古的气息,又有崭新的色泽。
这都是枝儿提前来说好的,定钱都交过了。老人去一边的小屋里,拿出个记账簿,说:“装吧,最后算账。”
他仨装车,老人数数。装满了老人还问:“还来不来?要来我等着,晚会儿也没事儿,赶得紧还能再拉一趟。”
“来。”肖民忙说。
这条路上有条沟,下个坡上个坡。下坡呲溜溜擎跑了。上坡那可得费点劲。枝儿在前面拉着绳,肖民拉车,林在后面推。上来坡儿三人都累得红头涨脸,满脸是汗。
林喘着气说:“歇歇,歇歇再走,这可真竭力,两个人还真上不来。”
“快走吧,人家还等着呢。”肖民催道。拉起车子就走。枝儿也赶忙跑几步拉紧绳子。
林在后面说:“慌啥……”
回到家把瓦卸在了前边。枝儿和肖民都卸了一堆了,林才回来,嘿嘿笑道:“跑得还老快嘞。”
“你就坐那坡儿下,等着上坡儿推推妥了。”枝儿怼呱他,说得林嘿嘿笑。
“快卸呗。”枝儿说他。
第二车回来。正赶上队里下工。几个人和林说话:“回来盖房子哩?”
林正好趁势和人说几句。这俩人拉着回去,又卸到一半了,林才回来。
枝儿便能他:“这都晌午了,我不做饭?也不知有啥说。”
“那……见人不说句话?”林忙去卸瓦,说:“你去做饭吧,俺俩卸。”
林见枝儿走了,小声说:“这几年不在掘进队了,没出过大力,这活儿真有点恶……弄得呼吸喘气的,你这身体真棒,等盖好房,我请你再喝一回。”
“我不会喝酒,我也不喜欢喝……”肖民忙说。
“当个男人不喝酒还行?喝几回就会了。”他嘿嘿笑:“喝着喝着品出味了,以后就喜欢喝了。”
酒里有人生的味道?
后晌他们又拉了三车,最后一趟是半车青砖。林和枝儿数了数家里的砖,按老人说的不够。只得又买了半车。
晚上吃饭时,他们就坐在灶房门口的灯光里,吃过饭,枝儿张张嘴,欲言又止的,肖民笑道:“咋着?”
她嘟囔道:“我都不好意思说了……”
林意思着说:“我这脚是真走不了远路……”
“啥事儿说啊。”肖民就说。
“还得去拉石灰嘞……”枝儿说。
“拉石灰就拉石灰嘛,有啥不好说的?”肖民问。
“你去过石灰窑没有?”枝儿问他。
“没有,咋啦?”肖民不解地问。
“南山根儿下,几十里路嘞。”枝儿说。
“几十里路怕啥?真是的,我还当有狼虫虎豹嘞。”肖民笑道。
枝儿这才喜笑颜开,说:“不是怕老央你,你懆气嘛。”
“谁家会年年盖房子,一辈子可能就这一回,没事儿没事儿。”肖民忙说。
“那你今儿黑老甭回去了,还在这睡吧,明儿早四五点就得起来,早去早回。”林赶紧说。
“我得出去转一圈,九点回来,睡六七个小时就够了。”肖民说。
“那我也去……”枝儿说。
“你别去了,跑了一天啦,你早早睡吧。”肖民忙说。
林也说:“就是,怪累的。”
“一路都是你拉,我就上坡儿使点劲,我不使得慌,我去了,你别跑恁远,咱早早回来。”枝儿瞥着林说。
“那中那中……出去转一圈,就回来歇吧,明儿有几十里路赶嘞。”林忙说。
“就是,我得看着你,少转会儿就回来。”枝儿给肖民眨眨眼。
肖民只得装摆着说:“你可别说脚疼啊。”
两人就鬼眉各眨眼的,去屋里拿行头,到了屋里也不开灯,偷偷搂住先亲了个够,又摸又捏的。为这大胆偷情紧张地差点偷笑出声。枝儿把挎包背上,肖民一手掂枪,一手掂皮带。两人出来,林还在灶房里忙活,两人也不吭声,悄悄溜了。
这时候天已黑透,小树林里更是黑糊糊的。肖民忙拉住枝儿的手,怕她给树枝绊了。枝儿那贱性就来了,一时便蠢蠢欲动,一心里都是这个男人很爱她,恨不得把自己的贱能使给他,才对得起他:正是被这人第一次拉了手,被他捏住了她的一根神经,她就砰砰砰地动了心,开始在梦里和这人缠绵;终于梦想成真,她心里成了春天,一朵一朵的花不停地开呀,都是为这人绽放的。
她偷偷地想着:这人到底是个什么人呢?玩着花样和她亲,让她都惊呆了,男人和女人真的能亲到那种地步?好像都没听说过。她不得不得出个结论:这人是真真的爱她呢,爱到骨子里了。
一想到这,她立时就觉得腿都软了,浑身都麻酥酥的,直想一下就瘫他面前,随他咋着都中。
到了后沟,她小声说:“别开灯,别让人看见。”
肖民说:“我先下去,你再下。”他就下去了,站下面伸着手接她。她心里惶惶的,慢慢一步一步下去。先是给他握住脚脖儿,次之扶住大腿,然后一把搂住她了。
看她站稳,肖民又扯住她手往前走。她却牛坐坡似的不肯走,肖民扭头看她,只见她往崖壁上一靠,把他拽了回来。
这女人想起当初他俩就是在这儿有了身体接触,让她心尖尖颤抖,生出红杏出墙的念头。眼下又到了这里,早已是两腿发软,春心起骚。她把肖民拉到怀里,呼吸急促,胸脯起伏,对他亲了又亲,哪管这是在半空,只想慰藉那颤颤抖抖的心灵。
那都是走熟的路,耍熟的鹌鹑。
他们手上不用长眼睛,就能找到该找的地方,就能把该办的事儿办了。就能把该干的活儿安排的妥妥当当。只等她对着他耳朵说加油了:使劲……使劲……快点……
两人就趁着崖壁,来了个凿壁偷光。只是这光是光屁股的光,好一阵儿不消停。那些壁虎,蟋蟀,不知道发生了啥事儿,赶紧躲避。
老天爷,这是要打窑洞?咚咚响。
倘若有人在下面仰脸一看,看见一片白莹莹的什么在崖壁半腰儿晃来晃去,一定大叫一声:有鬼!
要是遇个胆大的人,赌气看个清楚,那结果就是:有屁!股!
这边活儿干完,收起家伙儿。枝儿笑咪吃的,和喝蜜了一样,也有劲头了,也想撒欢了,跟着他窜腾。
他说:“干脆不往大河边了,就在小河边转吧。”他俩就顺着河北岸往上走。
小河边他也打过一只兔子,希望还有。
他在前边,她就在后面拽着他的后衣襟,紧紧跟着。一直转到河西村边,也没见着兔子。
女人就撒娇:“走吧,明儿个还得起早呢。”
“好,转回去再看看。”拐回来走到一半,他突然站住不走了。她赶紧搂住他的腰,从一边往前看:灯光里一只兔子卧在地头的犁壕儿里。
难怪男人们骂人说是:你卧那墒沟儿里。原来兔子真的喜欢这样的地方。
啪的一声,她看见那兔子跳了一下,然后就躺下了。
“打住了,打住了。”她欢叫道。
“你真有一手。”她小声夸他。
“我还有一手呢,也可准,不脱空儿。”他对着她耳朵嘿嘿嘿笑着说。
“……累不累?别明儿个拉不动车子了……”她悄声说。
“有你在前边娆着,会拉不动?”他压着声说。
女人立时缴了械,看见一边有棵歪柳树,她便拉着他往那树跟前,摆姿势去了。
这天夜里,林把兔子杀了煮了。切下后边多半个,和几个油馍一瓶水一起装到肖民的挎包里。好让肖民和枝儿睡醒了,带上去拉石灰。那来回得六七十里路嘞。一天不吃东西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