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着南沟那一溜,也住着十来家儿。门前沟边有条路,东西两头都和小庄街里通着,中间还有条胡同。
石榴家就住在胡同东边。她那院子里,只有她和儿子小伟娘儿俩。
原本,他们也是个大家庭,四五口人嘞。过着过着,就剩她俩了。
一天小伟说,他不想去学校了。
石榴就说他:你才十四五岁,慌着回来干啥?还怕以后没活儿干?
小伟说去学里也是玩,就算上上课,学那东西有啥用?还不是回来打坷垃?
那你也长长身体,多歇歇,以后有的是活儿干。
小伟说,我都这么高了,不去了,去队里干活儿吧。
孩子大了,石榴也不想强说他,就说:你可别后悔。
他呵呵笑道:这有啥后悔的。
其实是他还不善于表白:他觉得妈妈挺辛苦的。他还不记事的时候,他爹就没影了。后来听说死在了外边很远很远的地方。
等他记事了,他爷爷奶奶,跟着就也去世了。只剩下他娘儿俩。
他妈每天还得给他做饭,还得去上工。看着看着就老了。他得回来挣工分,让妈妈轻松点。
可回到了队里,他才知道:他每天只能挣五分五,还没他妈挣得多。他妈就算早上不去上工,也能挣六分五。
这也太少了。问了几个人,人家都说:你孩子家,啥还不会干嘞,想挣多少分?跟着噗溜几年,啥都能干了,自然就涨分了。
他去问了小幸,小幸笑道:我才八分五,和妇女一样。
小幸家里和他差不多,只是还有个爷爷。他那爷爷也老的啥也不能干,每天只能坐在门口看街上人来人往。
听人说,小幸他爹是出去当了兵,和他妈结婚就回来了三天。从此一去再没回来。有人说他可能逃到了那个岛上,有人说可能早死了,只怕连尸骨都不知流落到哪了。
小幸比小伟大两岁,不用说,大家都知道小幸是寻来的孩子。
因为他妈云卿不可能在他爹离开十来年后生个他。那不是成笑话了。
好在小庄人没有那种落井下石的货,抠他家这一点。小幸的爷爷也一直勤勤恳恳在队里当会计,直到前些年才松了这职事儿。一心在家等老了。
他说,腿不行啦,走不上来啦。
呵呵呵,成了老狗,只能坐门口看看门啦。
你精神还怪好。路过的人说。
不行啦,快去球啦。呵呵呵……
做成饭,云卿会先盛一碗,送他手里。小幸也会端着碗坐他身边。说说这说说那的。
这是个精明的老人。正因为他当初一口咬定儿子死了,才没遭到连累。
在家里他却对云卿说:他没事儿,我常梦见他对我笑,是那种很轻松的笑……你想,他要死了,会那样在梦里吗?
云卿也只能相信公公的话。她自己也常常梦见那个英俊的身影呀。他温声温语对她说:别怕,终有一天会和平的,到那时我回来接你……这一等,都快三十年了。
她那时才十五六,就和他入了洞房。因为他只能回来几天,下次还不知到啥时候。他家里急了,逼着他娶了她。原以为能留下个种儿,没想到云卿的肚子不会大。
往事如烟呀。
现在,她能怨谁呢?怨公公婆婆一直欺骗她?还是怨自己太傻心太真?
怨那个来去匆匆的人没守信用?
只能怨这是命。
不管咋说,公公婆婆一直是一心对她好:一直给队长说她身体不好,几乎就没让她下过地。即便吃食堂饭那两年,管的那么严,她都没出去干过活儿。
正好那时把小幸抱了回来,她又没奶,得一天几顿给他做面汤,往他嘴里抹。也算老天有眼:那时老奸贼给队里放了几只羊,有只奶羊,她得天天早上去挤些羊奶,回来给小幸一点一点抿着往嘴里喂。
后来她婆婆死了……那就是那几年吃的太赖,这老婆又得顾老头,又得顾媳妇,更得顾孙子,只能舍着自己,落下的病。
不打仗也照样死人,死的无声无息的。怪都没处怪,都只能怪自己命短。
还好她公公是个很随和的人,在队里也算有个职务、有点面子,一直撑着这个家。直到小幸长起来,他才一下觉得老了……
相同的家庭情况,让云卿心里和石榴、蒲桃有点亲近,遇着下雨落雪天,她们会相互走动,在一起说说话。
那不是要到一起诉苦。过去的事,已如烟云一般消散,提它干什么。和对劲的人在一块说说笑笑,那也是生活的一种乐趣。
这天晌午,云卿已经睡下了,听着有人来,刚要问,就听石榴说:“是我。”
她就说:“来吧,我都睡下了。”
石榴进来说:“看你多美,捂得身上白溜溜的,还当是个大闺女嘞。”
她笑笑说:“你老会说,你那身上是黑的?”
石榴一下坐她床边,伸手给她看:“看俺这手,鸡爪子一样,看你的手,软和和的,摸着像绸子。”
她就往床里挪挪,说:“你来吧,躺这歇歇。”
石榴脱鞋躺下,说:“球孩子不去学里了,我说让他再去一年,毕业了再回来,他就不去。”
“是不是有人欺负他?你没问?”云卿说。
“谁会欺负他,他没长手?”石榴说。
“你干啥呀,死鬼……”云卿咯咯笑。
石榴说:“你不枕我胳膊,那让我枕你胳膊……不中,还得摸住咪咪……这样睡着可美……”
“你这死鬼……黑老有野男人呀。”她嗔道。
“要有也不会来搂你了……嗯,真香。”她去云卿脸上拱一下,笑嘻嘻说。
“你小声点吧死鬼,别让小幸听见了。”云卿压住声说。
“小幸上到头了没?”石榴问。
“那有啥区别?不就是早点晚点回来干活儿?”她不在乎说。
“我不是想着让他多歇一年?”她摸着云卿的一疙瘩说。
“你别动中不中,摸的我心里慌……你当他在学里就不费气?说不定比干活还费劲儿呢……”她说。
石榴对着她耳朵小声咯咯咯笑。
“笑啥呢死鬼……又想吣啥?”
石榴小声说:“我要是男人,你保准说快摸呗快摸呗……快把我衣服脱了……”
“你这死鬼,保准都是你干下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