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
就在殿内姐弟二人进行着这场沉重对话的同时,殿门外,尔晴不着痕迹看向明玉。
明玉听着殿内的动静,一颗心七上八下,既担心皇后娘娘,又为富察侍卫和璎珞揪着心。
忽然,一只温热的手搭上了她的手腕,轻轻将她从门边拉开。
明玉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正是尔晴。
“尔晴?你做什么?我还要守着娘娘呢。”
明玉蹙眉,压低了声音,想要挣开被钳住的手腕。
可尔晴却不容分说,将她一路拉到了廊庑转角一处僻静的角落。
这里听不到殿内的声音,她们二人的谈话也影响不到里面的皇后娘娘和傅恒,同时也能避开了往来宫人的视线。
“守门也不急在这一时,我有要事和你说。”
尔晴见明玉不再拒绝,便松开手,脸上带着担忧。
她轻轻叹了口气,压低声音道:
“皇上知道了璎珞与傅恒的事,认为他们二人有私情。”
她将皇上对魏璎珞的最终处置,以及皇上那番关于“私情”的言论,细细地说与明玉听。
末了,意味深长地补充道,“我想着,皇上之所以没有立时重罚璎珞,或许……还是看在富察侍卫对她一片深情的份上,怕处置了璎珞会使得君臣二人间存了隔阂。”
明玉听完,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她自然希望璎珞能平安,可一想到富察侍卫对璎珞那般不同寻常的维护与深情,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又涌上心头。
随即,她说出的话也带上了几分自己都未察觉的涩意:
“我知道……他们二人情比金坚。
可你同我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倒不如想想办法怎么将璎珞救出来才是?”
尔晴闻言,轻轻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意味,她目光落在明玉下意识回避的眼睛上,缓声道:
“情比金坚?那若是……与富察侍卫有私情的不是璎珞而是你呢?”
“你说什么?!”
明玉猛地睁大了眼睛,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脸上写满了震惊与荒谬:
“富察侍卫…我们怎么可能……怎么会……”
她下意识地反驳,心脏却不由自主地狂跳了两下。
就连耳朵都泛着热意,红晕慢慢爬上了脸庞。
因为她看到尔晴正用一种意味深长、仿佛看穿了一切的眼神注视着她。
明玉的心跳逐渐失序,下意识抿紧了唇,有些狼狈地撇过头去,试图掩饰自己瞬间滚烫的脸颊和已然泛红的耳尖。
那深藏心底、连自己都不敢仔细触碰的少女心事,就这样被尔晴轻描淡写地戳破,让她既羞且慌。
尔晴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中更觉有把握,她靠近一步,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循循善诱的蛊惑:
“皇上不处置璎珞,是认为富察侍卫与她两情相悦,可若这‘私情’本身就不存在了呢?
若富察侍卫心仪之人并非魏璎珞,那么皇上扣在璎珞头上的罪名,岂不是就不成立了?”
她顿了顿,看着明玉闪烁不定的眼神,
“这是目前看来最好的法子了。”
明玉心乱如麻,她怀疑地看向尔晴: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她隐隐猜到了什么,却又不敢确信。
尔晴迎着她的目光,神色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声音里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牵引:
“难道,你就不想成为名正言顺的富察夫人吗?
这于你,于璎珞,于富察侍卫,或许都是一条出路。”
“你……你胡说什么!”
明玉的面色瞬间爆红,如同染上了最艳丽的胭脂,她带着羞恼交加的斥责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娇嗔,着急道:
“我才不会……我才不会做这等事!”
“难道你不想救魏璎珞了吗?”
明玉想到了什么,立刻反驳:
“那为何不让璎珞认错,而是非要我来?况且你……你不是也可以吗?
之前皇上还有意为你和富察侍卫赐婚呢!”
尔晴被她的话噎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晦暗。
看来自己在殿内和皇后说的话,尔晴听了个七七八八,那自己刚才将事情往严重了说从而让明玉主动提出嫁给傅恒的计划,是行不通了。
她很快便恢复如常,叹了口气,语气变得沉重起来:
“今时不同往日。
皇上如今对富察侍卫已十分不满,此次看在皇后娘娘和往日情分上,或许只是囚禁璎珞以示惩戒。
可以后呢?
若富察侍卫始终执迷不悟,再因魏璎珞之事触怒龙颜,届时恐怕就不是囚禁一个宫女那么简单了,只怕会连累到富察侍卫的前程。”
她看着明玉逐渐凝重的脸色,继续道:
“你平日也常见到富察侍卫,当知他是何等清风朗月、端方持重之人。
难道你忍心看到他前程尽毁吗?”
她神情认真,让明玉彻底愣住了。
她脑海中浮现出傅恒那冷静自持、英俊不凡的模样。
那样一个皎如明月的人……
一边是让她隐隐嫉妒却又不得不承认其机敏忠心的魏璎珞,一边是她暗自倾慕、不愿见其受到伤害的富察傅恒,还有皇后娘娘的忧心……
种种思绪在她脑中激烈交战,撕扯着她的心。
纠结良久,她最终还是用力地摇了摇头,像是要甩开那诱人却危险的念头:
“不……不行。
璎珞与富察侍卫是两情相悦,我……我明玉虽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但也绝不愿做那等拆散他人姻缘的小人!”
她的态度十分坚决,说完后,她有些气恼地瞪了这个轻易搅乱自己心湖的尔晴一眼,不再给她任何游说的机会,转身便要回到殿门口继续值守。
然而,就在她刚刚靠近那扇紧闭的殿门时,里面隐约传出的、富察侍卫那低沉而清晰的话语,却像一道惊雷,毫无预兆地劈入了她的耳中。
“……我对其他女子动了心,所以不能再娶她。”
明玉的身形,就那样猝不及防地僵在了原地,仿佛瞬间被冻结。
她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全然的难以置信与一种被巨大冲击震懵后的茫然。
富察大人……他刚才说什么?
他对其他女子……动了心?
那一瞬间,尔晴方才所有的话语,仿佛都在这句石破天惊的坦白中,找到了诡异的注脚。
风,穿过廊庑,带来庭院中草木的微涩气息,却吹不散此刻笼罩在明玉心头的重重迷雾与惊涛骇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