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岁月如梭,许多事如原主记忆中一般,分毫不差地向前推进。
明兰风风光光地嫁入了宁远侯府,成了顾廷烨的大娘子;
如兰也欢欢喜喜地嫁给了母亲千挑万选的王家表哥,了却了王若弗一桩心事。
而那位康姨母,自打在盛家被墨兰当众撕破脸皮后,果然是再也没踏进过盛家大门。
可她终究是王若弗的嫡亲姐姐,自有法子请得动妹妹。
王若弗素来与这娘家姐姐素来亲厚,也乐得有人说说体己话,便时常应约前往康家,几乎每旬总要过去一两日。
长女华兰知晓后,也曾婉言相劝,却被王若弗一句“我统共就这么一个能说说贴心话的姐姐”给堵了回去,华兰见母亲如此,也只得无奈作罢,不再多言。
谁曾想,就在这看似平和的往来中,暗流悄然涌动。
在康姨母不着痕迹的挑拨与怂恿下,一场针对盛家的风波正在酝酿。
这日,一向身体硬朗的盛老太太,竟骤然病倒了,且来势汹汹。
明兰那时正从沈国舅府上做客出来,脸上还带着浅淡的笑意。
却见祖母身边的一位嬷嬷一脸仓皇地赶来,也顾不得行礼,便颤声道:
“六姑娘,不好了!老太太……老太太忽然昏迷过去了,瞧着很不好!”
明兰只觉得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她来不及细想,也顾不得回自己府邸安排,当即吩咐车夫调转方向,直奔盛家而去,一颗心七上八下,慌得厉害。
寿安堂内,往日里的宁静祥和已被一种压抑的恐慌所取代。
大娘子王若弗呆坐在床前的绣墩上,目光发直地望着床上人事不省、面色灰败的老太太,手指死死绞着一条湖绉手帕,连呼吸都放得极轻,仿佛生怕惊扰了什么,又像是被眼前的景象骇住了。
明兰被贴身侍女小桃小心翼翼地搀扶着走进屋内。
她如今怀着身孕,行动本就不便,此刻心绪激荡,更是觉得脚步虚浮。
她瞧见祖母那灰白的面色,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凉了半截。
正在写药方的太医欲言又止、面色凝重的神情被明兰精准捕捉到,心里又是一紧。
她强自镇定下来,先是温言将父亲盛纮和六神无主的大娘子劝回葳蕤轩休息。
待室内只剩下心腹之人,这才转向太医,福了一礼,声音虽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沉稳:
“太医,此处已无外人,祖母究竟是何病症,还请如实相告。”
而后,经过一番细细询问与查验,一个令人心惊胆战的事实浮出水面。
老太太并非寻常病症,而是中了毒!
毒素来源,竟是大娘子王若弗近日买回府中,特意孝敬给老太太的芙蓉莲子酥。
那芙蓉莲子酥里,被混入了由银杏嫩芽汁液精心提炼出的剧毒之物。
明兰看着床榻上祖母那惨白如纸的面容,听着她时而急促、时而微弱的紊乱呼吸,只觉得一股怒火混合着刺骨的心痛,狠狠撞击着她的胸腔。
她紧紧攥着袖口,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眼底深处是一片冰封的恨意。
第二日,墨兰得知明兰昨日急匆匆去了盛家看望病重的老太太时,眸光微闪,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她与桓王说过之后,便也乘着马车赶回了盛家。
她此行倒并非出于对祖母的担忧,而是在她原主的记忆里,搜寻不到关于盛老太太此时病重缠绵病榻的任何片段。
这勾起了她的好奇,便要亲自回来,瞧一瞧盛家这位足智多谋的老太太的“病重”里有什么蹊跷的内情。
原主那份执念所化的“念力值”,早在盛长枫考取二甲第十八名时,就已经被她悉数收取完毕。
能让她觉得还有些趣味的,也唯有有助于她修养神魂的“龙气”了。
如今,整个汴京城谁人不知,桓王侧妃盛氏最爱热闹,无论是马球会还是赏花宴,但凡有聚会,总能见到她明媚鲜妍的身影。
于是,在明兰略带震惊的目光注视下,墨兰昂着她那纤细优美的脖颈,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浅笑,步履从容地踏入了气氛凝重的寿安堂。
“四姐姐,你怎么来了?”
明兰昨晚没有休息好,面色有些苍白,她扶着已然显怀的肚子,在小桃的搀扶下略有些艰难地站起身。
她此刻心绪纷乱,既要担忧祖母病情,又要追查下毒真凶,实在分不出太多精神应对这位心思难测的姐姐。
墨兰闻言,唇角笑意加深了几分,语气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关切:
“老太太病了,我这个做孙女儿的,于情于理,总要回来看望探望,尽一尽孝心不是?”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滴水不漏,却偏偏噎得明兰一时说不出话来。
她如何看不出,这位四姐姐眼中并无半分忧色,倒更像是来看热闹、瞧稀奇的。
明兰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烦闷,苦口婆心地劝道:
“四姐姐,祖母病重,如今也正值多事之秋。
姐姐即便不念着姐妹情分,也该谨言慎行,守好自身,莫要让人拿了错处去,平白连累了桓王殿下。”
她这番话可谓真挚,实在是墨兰自嫁给桓王后,行事越发随心所欲,连皇后娘娘都从最初的规劝变成了如今的纵容,她真怕墨兰在这风口浪尖上再惹出什么是非。
墨兰眨了眨那双明媚的杏眼,也摆出一副无比真诚的模样看向明兰:
“六妹妹说得是,姐姐记下了。
好吧,我今天哪儿也不去,就在这儿陪着妹妹,可好?”
明兰看着她那故作乖巧的样子,只觉得额角隐隐作痛,无奈地叹了口气。
恰在此时,嫂嫂海朝云步履匆匆地走了进来。
明兰像是看到了救星,连忙道:
“嫂嫂,你来得正好。
我正要去寻父亲和母亲商议要事,劳烦嫂嫂在此照看祖母一会儿,也陪陪四姐姐。”
海氏是个心思剔透之人,立刻看懂了明兰眼中的深意,她点了点头,随即伸手轻轻拉了一下墨兰的衣袖,温言道:
“四妹妹一起来吧,母亲那边想必也惦记着这边的情况,让明兰去回个话,也好让长辈们安心。”
墨兰本欲拒绝,但见海氏态度温和却坚定,明兰也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心知难以推脱,只好应了一声。
葳蕤轩内,气氛凝重。
盛纮见明兰进来,脸上带着明显的不耐与焦躁,上前几步质问道:
“明儿,你这是做什么?
为何让人守着门户,只许进不许出?
为父还要去衙门上职,快些让人都撤了!”
明兰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定定地看了盛纮一眼。
那目光深沉如古井寒潭,竟带着一种不符合她年纪的威压与沉静,看得盛纮没来由地一阵心虚,气势不由得弱了几分,声音也低了下来:
“你……你这般看着为父作甚?”
一旁的大娘子王若弗见状,忙上前打圆场,陪着笑道:
“是啊,明兰,这青天白日的就紧闭门户,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盛家出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大事了呢,平白惹人猜疑。”
明兰看着眼前这对一个想着前程、一个想着脸面的父母,心底掠过一丝悲凉,却又很快被她压下。
她轻轻叹了口气,脸上努力挤出一丝浅淡而疲惫的笑意,看向盛纮,声音放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
“父亲息怒。
女儿已经擅作主张,替您向衙门告了假了。
祖母突发重病,情况危急,父亲您往日里勤勉公务,从不轻易告假,如今因侍奉病母而留在家中,外人知晓了,非但不会非议,反而只会盛赞父亲至纯至孝,乃是士林楷模。
这于父亲的官声,只有好处,绝无坏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