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驾仪仗逶迤,即将抵达京城。
车队最前方,四爷胤禛端坐于骏马之上,身姿挺拔如松。
他侧目看向身旁这几日明显神思不属的十三弟,眉头几不可察地微蹙。
“十三弟?”
“啊?四哥,有什么事?”
胤祥恍然回神,眼底有一丝来不及掩饰的慌乱。
见他这般模样,胤禛摇了摇头,语气带着几分无奈:
“你这几日心神不宁,魂不守舍的,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是吗?”胤祥讪笑一声,下意识地攥紧了缰绳,指节微微发白,“这么明显吗?”
胤禛挑眉反问,目光如炬:
“不明显吗?”
他敏锐地捕捉到十三弟神色间一闪而过的慌张,心下疑窦更生。
胤祥不自然地别过脸,避开四哥探寻的视线,寻了个蹩脚的理由:
“许是即将回京,想到又要应对那些没完没了的繁琐事情和难缠的臣子,心里不免有些烦闷。”
胤禛当然不信这番说辞,但他深知这个弟弟的性子,若不愿说,逼问也无用。
他不再追问,转而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周围车马仪仗,以及随行的众多人影。
忽然,他瞥见若曦正从不远处走过,步履匆匆。
他的视线追随着她,又扫过她方才走来的方向——那是老八马车停靠的区域。
胤禛目光微微一凝,忽然开口,似是随意提起:
“十三弟,你说皇阿玛日前那般斥责老八,当真只是因他侧福晋抱病,他关切则乱,失了仪态?”
“朝中不都这般传么?说是因他御前失仪,冲撞了圣驾。”胤祥心不在焉地接口。
“这话,你也信?”
胤禛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冷然。
胤祥闻言,终于收敛心神,皱眉思索起来。
四哥从不会无的放矢。
他迟疑道:
“难道不是?最近八哥……可是还做了别的?”
他试图从纷乱的思绪里抓出线头。
胤禛想到潜邸下属刚刚密报的消息,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这次倒不是他亲自出手。而是有人按捺不住,手脚动得太大,露出了马脚。”
“那会是?”
胤祥顺着四哥看似无意扫过的视线望去,目光落在了后方正与十阿哥低声交谈的九阿哥胤禟身上。
九哥?
电光石火间,胤祥猛地想起了那日马场上,九哥看向若兰时那毫不掩饰的、如同饿狼盯上猎物般的贪婪眼神,以及若兰那时隐忍屈辱又苍白的神色!
他顿时眸光一冷,周身气息都变得凛冽起来:“九哥他?!他做了什么?”
胤禛声音压得更低,仅容二人听见:
“说来也奇,他竟暗中插手了江南盐引和织造局的生意,不好好捂着,反而捞过界。
若只是暗中吞些银子倒也罢了,偏生动静闹得太大,纵容手下欺行霸市,闹出了人命,捅到了京城,被皇阿玛派去的眼线察觉了个正着……”
他说着,目光似是不经意地再次掠向前方那抹即将登上马车的粉色身影:
“老八此番,不过是恰逢其会,替他那位好弟弟,分担了些皇阿玛的怒火罢了。”
…………
八贝勒胤禩位于京郊的庄子里,悄然驶入一辆朴素而不惹眼的马车。
庄子的管事李公公早已接到消息,提前备好了清静雅致的院落,恭候多时。
他躬身跟在巧慧身侧,神色谦恭,低声探问:
“巧慧姑娘,不知兰福晋此番前来是……?”
巧慧步履从容,语气平静:
“主子身子虚弱,一路上车马颠簸、旅途疲惫,八爷特吩咐让她来此调养几日后再回京。”
李管事见她神情自若,先前心头那点疑虑也随之消散,忙赔笑道:
“这庄子原是皇上御赐,景致幽雅、气氛安宁,兰福晋醒来后必定喜欢。”
“有劳李管事费心安排。”
“哎呦,姑娘言重了,都是奴才应当做的,当不得姑娘一声谢。”
二人一边走一边说,不出两刻钟,巧慧已大致熟悉了庄内布局与路径。
唯有一点令她隐隐不安——这庄子邻近几位阿哥的别苑,尤其是雍亲王的宅邸,仅一墙之隔。
十三贝勒素与雍亲王交好,若他时常来往……
可她怕什么,便来什么。
圣驾回京后的第一晚,十三阿哥胤祥竟翻墙而入。
巧慧正提着竹篮走在廊下,见状一惊,赶忙放下手中之物,快步挡在主子房门前,尽管心中发颤,仍强作镇定怒视来人。
胤祥看她这副明明害怕却偏要逞强的模样,略感好笑,又有些不解。
——若兰没跟她交代过么?
“若兰没跟你说?”他挑眉问道。
“主子正在休息,十三爷您还是……”
她话音未落,屋内已传来一道清婉的声音:
“巧慧,让他进来。”
胤祥嘴角扬起,略带得意地瞥了巧慧一眼,侧身推门而入。
巧慧气急,正要跟进,却只听“砰”的一声,门在她面前合上。
她急忙后退一步,险些撞到鼻子,只得跺了跺脚,转身守在外面。
进屋之后的胤祥,却敛起了方才的笑意。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转身,不敢直视榻上之人。
方才推门刹那,他已瞥见若兰慵懒倚在软榻上,一身妃色纱衣如烟似雾,墨发松散,手中执卷,娴静如月。
听他进来,她并未抬眼,只素手轻指,示意他坐下。
可他怎能安然就坐?
那纱衣朦胧,似透非透,勾勒出她玲珑有致的身形,每寸曲线都若隐若现,无声的诱人。
“你……还是披件衣裳吧。”
他语气微僵,脊背挺得笔直。
下一刻,温软的身躯却贴靠上来。
透过薄薄纱衣传来的体温,令他心跳骤然漏了一拍。
又来了……他暗自吸气,背脊绷得更紧。
“你不喜欢?”
她声音清冷中带着一丝媚意,手指轻戳他的腰际。
胤祥再难自持,蓦地转身,低头攫取那令他魂牵梦萦的甜蜜。
苏姝姝被他突然的动作惊得怔住,一时不防,任由他深入纠缠。
直到他的手掌穿过纱衣抚上她的腰,她才蹙眉,果断将他推开。
“你若来就只为这事,那便请回吧。”
她转过身去,神情已覆上一层寒霜。
胤祥顿时懊悔,自己怎又如此失控。
可望向她那清冷孤傲的背影,他又觉得情难自禁原是理所当然。
“若兰,对不起,我只是……”
他话音未止,却撞上她一双含满讥诮与冷意的眼睛,道歉的话再难开口。
“十三弟不如先说正事。”她语气疏离。
一声“十三弟”刺痛他的心。
他呼吸微乱,上前坐到她对侧,目光却再不敢落向她。
“八哥即将忙碌起来……你正好可在此静养。”
“你对他出手了?”
苏姝姝微讶,难不成两次缠绵,竟真让他生了情分?
“不……”他略显窘迫,“是四哥。”
“四爷?”她轻声反问。
苏姝姝疑惑开口,若兰的记忆碎片中,青山占据了一大部分,剩下的就是妹妹若曦。
她知道若曦既与八爷有旧,亦与四爷有情。
如今雍亲王对八贝勒出手,是为“嫉妒”?
抑或……更多是朝堂之争?
毕竟最终君临天下的,是雍亲王。
她暗自思索着,丝毫不在意旁边胤祥那飘过来的目光。
“四爷对八爷出手,是因为若曦吗?”
她问出这句话,目光直视胤祥。
胤祥震惊,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么想。
“四哥和若曦?”
他有些惊讶,四哥怎么会对若曦有情?
他常常与四哥待在一处,怎么会不知道他俩的事情?
他莫名有种被四哥抛弃的感觉,心里涌上失落。
他竟似毫不知情。
苏姝姝也惊讶了,不会吧,这雍亲王都快登基了,若曦和他不会还是偷摸传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