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明恩轻晃着手中的酒杯,目光低垂,凝视着杯中泛动幽紫光泽的果酒,缓缓开口:
“这个世界正经历着前所未有的剧变。尤其在魔族被压制于荒芜之地后,整片大陆迎来了千载难逢的和平年代。”
“中部三国的崛起,就是最好的证明。就拿专注炼金科技的梵灵王国来说。他们的炼金术已发展到不再依赖魔力水晶,仅凭机械与蒸汽就能自成体系、持续运转。”
“他们所制造的人偶,不再需要魔力水晶的支撑便能自主行动。无论是翱翔天际的飞翼,还是驰骋大地的行车,那些融合齿轮、蒸汽与钢铁的造物,正在悄然无声的改变着世界。”
“这些都是我叔叔告诉我的。他曾远行四方,见证过一些地区的时代变迁。可当他回到王国、回到家族,试图将所见所闻分享给思想固执守旧的长老与其他权贵时,却没有一个人愿意认同他。”
“叔叔甚至被他们在背后讥讽为‘疯子’。那之后,他沉默地离开了家族。而当他再度出现在众人视野中时,已是王国第一商会,融金商会的会长,金蒙。”
西明恩饮尽杯中最后一缕酒液,脸颊虽泛起淡淡红晕,目光却依然清亮如初。
“抱歉,一时说了这么多。”他抬手揉了揉额角,语气中带着些许赧然。
或许是酒精催发了倾诉的冲动,又或许是他真心希望安木明白,这场合作,绝非一时兴起的玩笑。
即便金蒙早已舍弃高文的姓氏,却始终对这个侄子爱护有加。而西明恩也时常前往融金商会走动,二人的情谊从未因家族的隔阂而疏远。
除西明恩外,其余几人皆静静聆听着这段高文家族的秘辛——这与他们各自家族所知的消息大抵吻合,唯一出入的,便是关于“金蒙”当年突然离去的原因。
高文家对外宣称的说法,是“金蒙”遭邪祟侵染,神志不清,不得不离开家族。
然而这一说法,待到“金蒙”以融金商会会长的身份重现王都时,便不攻自破。
试问一个被邪祟侵扰的人,如何能坐上王国第一商会的会长之位?又怎会在高文家察觉其踪迹的第二天,就急匆匆地想要重新认回这位“归来的族人”?
西明恩抹了把脸,先前的沉重神色如潮水般退去,眼中重新闪烁起精明与热切的光彩。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灼灼地望向安木。
“你觉得怎么样,安木?你这果酒,潜力巨大!我们可以走高端路线,给它设计一套精美的包装,再起个雅致动人的名字,最好能配上一段引人入胜的传说故事。目标就是那些追求格调的权贵们。它或许没法像那些烧喉烈酒一样畅销全国,但绝对能在王都的贵族圈子里打开局面,这里头的利润,相当可观!”
安木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伸手将对方的空杯再次斟满,语气平淡无波:“我有一个问题,那就是是你西明恩个人要与我合作,还是你叔叔的融金商会?”
“嘿嘿,当然是商会了。”西明恩笑得像个精明的狐狸,毫不掩饰地搓了搓手指,“我个人的资源,哪够将你的美酒铺往全国贵族的圈子?但若这笔生意真能促成,作为中间人,我就能拿到一笔……嘿嘿,相当不错的介绍费。”
好嘛,绕了半天,原来还是个掮客。
安木握着酒瓶,沉吟片刻,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暂时没有合作的想法。接下来一段时间,我会非常忙,抽不出精力来处理这些事。”
听到安木明确的拒绝,西明恩脸上闪过一丝失落,但随即又迅速振作起来,退而求其次地问:“好吧,人各有志。那……以后我还能不能,随时来你这里买到像今天这样的酒?”
“这个没问题。”安木点了点头。
西明恩含笑举杯,安木则已转身走向双手捧着酒杯的芙芙。
他刚为芙芙第三次斟满酒杯,就在这时,一块拇指大小的冰块划出一道弧线,“啪”一声轻响,不偏不倚正中他的额角。
虽不疼,却让他下意识地转头望去。这一看,才发现客厅早已乱作一团。
“学姐!殿下喝醉了,快躲远些!”科妮从一张沙发后探出脑袋,焦急地喊道。
而混乱的中心——菲琳娜,俏脸绯红,眼神迷蒙。
她一手晃晃悠悠地转着空酒杯,另一只手则漫无目的地凝聚着寒气,将一块块冰块如同弹丸般四处乱射。
在场几人几乎无一幸免,纷纷拿着椅凳格挡,或敏捷地蹿上二楼,一时间竟无人敢在客厅中央停留。
“嘿嘿……雪球。”菲琳娜醉醺醺地笑着,随手又将一块冰块甩出。
“啪!”冰块砸在墙面,碎裂开来。而墙边,正是来不及躲避的安木、西明恩和奥多。芙芙三人早已机灵地跑上二楼,脱离了战场。
“安木,你给殿下喝了多少?”奥多从掩体后飞快地探出头,瞥见菲琳娜脚步虚浮、摇摇晃晃的身影。
话音未落,一块冰块便呼啸而来,惊得他立刻缩了回去。
“就一杯啊!”安木背靠着墙壁,皱眉盯着手中的葫芦酒瓶,努力回想着先前的情景。
这果酒的度数明明不高啊?
啪!啪!啪!
硕大的客厅内,像是下了一场冰雹雨,毫无规则的‘袭击’这四周的家具器械。
持续了好一阵的后,直到肉眼所见的地方,铺满了大小不一的冰块,客厅里终于陷入了一段短暂的平静。
三人互相使了个眼色,小心翼翼地再次探出头去。
就在他们搜寻某道身影的瞬间,一道迅疾的寒光直袭而来。西明恩躲闪不及,额头被结结实实地命中,顿时红肿起来。
“啊——”
他痛呼一声,捂着额头,身体失去平衡,几乎是在原地打滚,委屈得嗓音都变了调: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我啊!”
眼前的局面着实棘手,碍于菲琳娜王女的身份,三人谁也不敢贸然上前制止。奥多无计可施,只得仰起头,向着在二楼安全区躲避的科妮投去求助的目光。
“唉,只能去找莉莉丝女士了。”科妮自然知道奥多几人的处境,无奈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