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家园号”的尾焰仿佛还残留在视网膜上,珠穆朗玛峰顶那与世界同呼吸的玄妙感觉也尚未完全散去,但李响的意识却被一股蛮横、阴冷的力量猛地拽回了现实!
不,这现实比他经历过的任何战场都要诡异和恐怖。
上一秒他还仿佛与地球意志同在,俯瞰众生,感受着文明蓬勃发展的脉动;下一秒,刺耳的金属扭曲声、防爆玻璃不堪重负的爆碎声,以及人类濒死前发出的、撕心裂肺的尖叫,就混合成一股绝望的交响乐,蛮横地灌入他的耳膜!
浓郁得化不开的黑暗,如同被打翻的墨汁,又像是拥有生命的粘稠实体,从车厢的每一个缝隙里疯狂涌出,瞬间吞噬了眼前的一切!
灯光全灭!
高速行驶的列车,这原本象征着人类工业文明结晶的钢铁巨兽,此刻仿佛一头扎进了无尽的深渊,被纯粹的、令人心悸的漆黑彻底包裹。车厢内,几盏应急灯徒劳地闪烁了两下,发出“滋滋”的电流哀鸣,便彻底熄灭。只剩下零星几部手机屏幕和电子设备发出的微弱光芒,如同狂风中的烛火,勉强映照出一张张因极致恐惧而扭曲变形、毫无血色的面孔。
“啊——!鬼!有鬼啊!”
“救命!谁来救救我!我的腿……有什么东西抓住了我的腿!”
“灯!快开灯!列车员!列车员死哪里去了?!”
“妈妈……我怕……”
混乱,极致的混乱在狭窄的车厢内爆发。人们像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撞,哭喊声、咒骂声、撞击声不绝于耳。空气中迅速弥漫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和某种难以形容的、带着腐臭的甜腻气息。
李响的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但他强大的精神力让他瞬间压制住了本能的恐慌。几乎是身体的本能反应,他催动了紧贴胸口的古玉。
嗡——!
一股温和而坚定的清光,以他为中心猛地爆发开来,如同在绝对黑暗中点燃的第一缕晨曦,瞬间驱散了方圆数米内的浓稠黑暗,清晰地照亮了所在车厢的惨状。
也照亮了那些正从通风口、座椅下方、行李架,甚至是从地板缝隙里如同潮水般疯狂涌出的“东西”!
那是怎样一副地狱般的景象啊!
有的怪物像是放大了无数倍、布满令人作呕的惨白吸盘的粗壮触手,湿滑粘腻,带着黏液蠕动的“滋滋”声,灵活地缠向距离最近的活人,一旦被缠住,那倒霉的乘客立刻发出凄厉的惨叫,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有的则是一团没有固定形态的幽暗影子,飘忽不定,所过之处,温度骤降,车厢壁上瞬间凝结出冰冷的白霜,被它穿体而过的乘客,动作会瞬间僵直,眼神失去光彩,仿佛灵魂被冻结、抽走;还有的形态近似剥了皮的猎犬,肌肉纤维和血管暴露在外,獠牙外翻,滴落着具有强烈腐蚀性的暗黄色唾液,落在车厢地毯上立刻冒起白烟,发出“嗤嗤”的声响……
怪物!全是只应在最恐怖的噩梦深处才会出现的扭曲怪物!它们源源不断,仿佛这辆列车本身已经变成了一个正在移动的、孕育怪物的魔窟!
“卧槽!这他妈都是什么玩意儿?!”赵铁柱一声雷霆般的怒吼,那壮硕得如同铁塔般的身躯第一时间挡在了李响的侧前方,他甚至来不及寻找武器,蒲扇般的大手包裹着一层微不可查的淡红色气血之力,直接一巴掌将一个凌空扑来的、形似巨型蝙蝠的飞行使徒狠狠拍飞出去!
“嘭!”那怪物撞在坚固的车厢壁上,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裂声,软软地滑落下来,但更多的怪物立刻填补了空缺。
陈默反应极快,他已经半蹲在地,背靠着座椅,掏出了随身携带的特制平板电脑,手指在屏幕上快得带出了残影,试图强行切入列车的控制系统重启局部照明,或者向外发出求救信号。但他额头迅速渗出了冷汗,语气带着一丝难以置信:“不行!完全不行!信号被一种极强的、充满恶意的能量场彻底屏蔽了!所有通讯频道都是刺耳的杂音,像是……无数冤魂在尖啸!”
顾清影俏脸煞白,眼前的恐怖景象冲击着她善良的内心,但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腾的胃液和恐惧,双手在胸前结出一个复杂而优美的手印。指尖泛起柔和而纯净的白色光芒,那光芒如同温暖的涟漪般以她为中心扩散开来,笼罩住附近几个已经吓瘫在地、精神濒临崩溃的乘客。她口中清晰而快速地念诵着顾家传承的静心安魂咒文。
效果立竿见影。那几名原本身体剧烈颤抖、眼神涣散、几乎要失禁的乘客,在被白光照耀后,失控的尖叫渐渐变成了压抑的、劫后余生般的呜咽,剧烈起伏的胸口也稍微平复了一些,眼神里恢复了一丝微弱的神采。
“守住这里!背靠背,不要乱!”李响低喝出声,他的声音在古玉清光的照耀下,带着一种奇异的、让人心安的穿透力和镇定效果。他、如同门神般的赵铁柱、正在尝试各种技术手段的陈默以及施展净化咒文的顾清影,四人迅速调整位置,背靠背,形成了一个小而坚固的防御圈,将几名幸存乘客护在身后。
古玉散发出的清光,此刻如同一个倒扣的、半透明的光碗,将众人笼罩在内。光圈边缘,那些扭曲狰狞的渊秽使徒们似乎对这清光颇为忌惮,它们焦躁地在光圈外徘徊逡巡,发出各种令人头皮发麻的嘶嘶声、低吼声和刮擦声,猩红或惨绿的眼眸死死盯着光圈内鲜活的“食物”,却一时不敢轻易越雷池半步。
但安全感只是暂时的假象。
清光范围之外,是更加深邃、更加绝望、仿佛能吞噬灵魂的绝对黑暗。从那片黑暗之中,传来令人头皮发麻的、密密麻麻的爬行声和刮擦声,仿佛有成千上万的虫豸正在金属和塑料上移动。同时,从更前方、更后方的车厢里,不断传来更多、更加凄厉的惨叫声,那些叫声往往在最高亢处戛然而止,仿佛被什么东西猛地掐断了喉咙,只留下令人窒息的死寂,预示着那里正在发生的、更加惨绝人寰的屠杀。
这怪物的数量,简直多得超乎想象!它们似乎无穷无尽!
就在这时,一个李响无比熟悉,此刻却充满了怨毒、快意和某种非人冰冷的女声,借助着某种诡异的力量,在整节车厢、甚至可能是在整列飞驰的火车内部,忽远忽近、缥缈不定地回荡起来,每一个字都像带着冰碴,砸在每个人的心脏上:
“李响……我亲爱的‘前未婚夫’……”
“喜欢吗?喜欢我为你,和你的新朋友们,精心准备的这场……死亡派对吗?”
“这辆列车,就是你们的……移动棺材!哈哈哈哈——”
是苏雅!
她那尖锐而扭曲的笑声在密闭的空间里不断反射、叠加,仿佛有无数个她在同时狂笑,刺激着所有人本就紧绷到极限的神经。
李响握紧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但他眼神锐利如刀,紧紧盯着清光之外蠢蠢欲动的怪物群,胸口的古玉感应到他的意志,散发出的清光更加稳定而坚定地闪耀着,在这飞速移动的、被黑暗与怪物彻底吞噬的钢铁魔窟中,顽强地撑开了一片小小的、充满希望的生存之地。
他知道,战斗,才刚刚开始。而苏雅的戏弄,也绝不会止步于此。这列火车,注定要驶向一个血腥的终点,除非他们能杀出一条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