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鳌岛的震怒与决断,并未立刻化作席卷昆仑的滔天巨浪,却首先在那远离圣人道场的人间地界,掀起了腥风血雨。首当其冲的,便是那东海之滨,陈塘关。
总兵府内,李靖尚且不知大祸将至。他正为幼子哪吒近日越发骄横、屡惹事端而忧心忡忡,尤其是听闻其竟在城外射杀了什么“石矶娘娘”的坐骑,更觉心头不安。他虽非炼气士,却也知洪荒能人异士辈出,恐惹来祸患。正自烦闷间,忽闻府外传来惊天动地的呵斥声,如同炸雷般滚过陈塘关上空:
“李靖!交出凶徒哪吒!否则,今日便叫你陈塘关鸡犬不留!”
声浪滚滚,蕴含着磅礴法力,震得总兵府瓦片簌簌作响,城中百姓惊慌奔走,如同末日降临。
李靖脸色骤变,抓起身旁宝剑,疾步冲出府门。只见陈塘关上空,阴云密布,煞气翻滚,数道散发着强大气息的身影凌空而立,为首者正是满面悲愤的菡芝仙与彩云仙子,其身后还跟着几位同样怒容满面的截教修士,皆是闻石矶死讯后,第一时间赶来复仇之人。
“诸位仙长息怒!”李靖虽心惊,却不得不硬着头皮拱手道,“不知犬子如何得罪了诸位?若有冒犯,李靖愿代子赔罪,倾尽家财……”
“赔罪?”彩云仙子柳眉倒竖,厉声打断,“石矶姐姐已然真灵上榜,魂飞魄散!你倾尽家财,可能赔我姐姐性命?!少说废话,速速交出哪吒那小畜生!”
真灵上榜?李靖虽不完全明了其意,但也知那是身死道消的结局,心中顿时一沉。他知晓此事已难善了,但让他亲手交出儿子,却也万万不能。
就在此时,一道火光自府内冲天而起,哪吒脚踏风火轮,手持火尖枪,混天绫绕体飞舞,满脸桀骜不驯:“爹!跟这些妖妇啰嗦什么?她们敢来寻衅,小爷我便一并打杀了便是!”他见对方人数虽多,却自恃法宝厉害,毫无惧色。
“孽障!还敢口出狂言!”菡芝仙见哪吒现身,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再不多言,扬手便是一把“菡萏仙籽”打出。那仙籽见风即长,化作无数缠绕着青色毒瘴的荆棘藤蔓,如同活物般向哪吒缠绕而去,藤蔓之上毒刺闪烁,散发着腐蚀神魂的恶臭。
彩云仙子亦同时出手,袖中飞出一片七彩云霞,名为“迷仙云障”,并非强攻,却能惑人心神,迷人五感,专克灵觉。
其余几位截教修士也各施手段,或祭出飞剑,或催动法宝,一时间,五颜六色的仙光妖气将陈塘关上空映照得光怪陆离,恐怖的能量波动压得城中凡人瘫软在地,瑟瑟发抖。
“来得好!”哪吒浑然不惧,火尖枪舞动如轮,枪尖喷吐三昧真火,将缠绕而来的毒藤烧得噼啪作响;混天绫红光暴涨,护住周身,将那迷仙云障挡在外面;他更是祭起乾坤圈,化作一道金光,滴溜溜旋转着砸向一名祭出白骨幡的截教修士。
双方甫一交手,便激烈异常。哪吒虽勇,法宝犀利,但终究修行日浅,双拳难敌四手。菡芝仙等人的修为皆远胜于他,又是含怒出手,不过片刻,哪吒便左支右绌,险象环生。风火轮被一道阴雷击中,灵光黯淡,火尖枪也被彩云仙子的云霞软刀缠住,乾坤圈更是被那白骨幡放出的道道鬼影困住,难以回转。
“噗!”一名截教修士瞅准空档,一道碧磷阴火打在哪吒后背,虽被莲花化身抵挡大半,依旧让他气血翻腾,喷出一口鲜血。
“哪吒!”李靖在下方看得肝胆俱裂,想要相助,却连靠近战圈都做不到,只能徒呼奈何。
眼看哪吒就要被生擒活捉,或是步石矶后尘——
“诸位道友,以多欺少,对付一个孩童,未免有失身份罢?”
一声清越的道号响起,并非来自激战双方。只见天边祥云涌动,一位面容古朴、手持拂尘的道人踏云而来,正是那终南山玉柱洞的炼气士,云中子。他受元始天尊符诏下山,恰逢其会。
云中子并未直接出手攻击菡芝仙等人,而是拂尘一挥,一道清蒙蒙的仙光洒落,如同春风化雨,竟将围攻哪吒的诸多法术、法宝稍稍阻了一阻,给了哪吒喘息之机。
“云中子!你要插手我截教与这凶徒的因果?”菡芝仙认得来人,怒声质问。
云中子微微一笑,显得云淡风轻:“贫道乃方外之人,本不欲理会红尘俗事。只是见此子与贫道有缘,不忍见其遭劫。诸位道友,冤冤相报何时了?不若各退一步……”
他话未说完,远处又传来一声暴喝:“退一步?我石矶妹妹的命,谁来偿!”
话音未落,四道凶戾滔天的妖风自东海方向席卷而来,风中出现四道身影,或骑狰狞异兽,或踏黑色妖云,正是那闻讯赶来的九龙岛四圣——王魔、杨森、高友乾、李兴霸!
这四圣修为高深,皆是大罗金仙级数,尤其擅长合击之术,手中开天珠、劈地珠、混元珠、戮魂珠更是威力无穷的异宝。他们一到,场中局势瞬间逆转!
“王魔道友!”菡芝仙等人精神一振。
“跟这些阐教的伪君子废话作甚!杀!”王魔脾气最为火爆,见哪吒被云中子护住,更是怒从心头起,抬手便将开天珠祭出!那珠子迎风便长,化作山岳大小,带着开天辟地般的恐怖威势,并非砸向哪吒,而是直接轰向云中子以及他身后的陈塘关!
这一击若落实,只怕大半个陈塘关都要化为齑粉!
云中子脸色一变,没想到对方如此决绝,竟不顾凡人死活!他不敢怠慢,急忙祭起随身法宝“照妖鉴”,一道清光射出,试图定住那开天珠。
与此同时,杨森的劈地珠、高友乾的混元珠、李兴霸的戮魂珠也同时出手!一时间,珠光宝气弥漫天地,恐怖的毁灭性能量如同海啸般向云中子与哪吒涌去!
云中子虽道行高深,但独对九龙岛四圣含怒合击,亦是力有不逮。照妖鉴清光剧烈晃动,竟有崩碎之象!他护住身后的哪吒,连连后退,显得颇为狼狈。
“哈哈哈!阐教门人,不过如此!”王魔见状,狂笑不止,攻势更急。
陈塘关上空,彻底化作了仙神战场。截教群仙含怒复仇,手段狠辣;阐教云中子独木难支,勉力周旋;哪吒虽得喘息,却也难改大局。下方陈塘关内,哭喊声、哀嚎声不绝于耳,城墙上出现道道裂痕,房舍倒塌无数,俨然一副末日景象。
李靖看着这因自己儿子而起的滔天大祸,看着那在仙法余波中死伤枕藉的军民,心如刀绞,面如死灰。
这场由石矶之死点燃的劫火,终于不再局限于修士之间,开始无情地燎向凡尘,吞噬着无辜的生灵。
而这一切,仅仅只是封神杀劫席卷人间的开始。更高处,那些执棋的存在,依旧在冷眼旁观,或是……悄然落子。风起陈塘,劫火已呈燎原之势,再难遏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