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周山遗脉,一座无名幽谷。
此地远离洪荒喧嚣,不沾因果业力。谷中不见仙葩异草,唯有最寻常的青苔蔓生,溪流潺潺。一块饱经风霜的青石上,坐着一位少女。
她看上去约莫凡人十五六岁的年纪,穿着一件看似朴素、实则流光溢彩、符文自生的【万法源衣】,赤着双足,莹白的脚踝上系着一条不起眼的灰色【万灵御法绳】。腰间悬挂着四个小巧玲珑,色泽各异,仿佛由四种基本元素凝聚而成的铃铛——【四象道铃】。
她便是永稀。时辰于意外中创造,融合了三千大道法则碎片的奇异生灵。
此刻,她并未修行,也未悟道,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双手托腮,看着溪水中几条灵性初生的银鱼逆流而上,看着岸边一株藤蔓依着本能缠绕攀附,看着天空中流云舒卷,聚散无常。
她的眼神清澈,纯净,不染丝毫尘埃,仿佛初生的婴儿,又似看透了万古沧桑的老者。周身没有丝毫迫人的气势,反而流露出一种与周遭万物浑然一体、和谐共生的自然道韵。
这便是她的“万法天心道场”,她的“传教”方式。没有经文宣讲,没有神通显化,只是存在于此,以其身演绎万法和谐,以其心共鸣天地韵律。
守拙,那株被她点化的藤蔓所化的童子,正安静地在一旁,用最纯粹的木灵之气滋养着一片略显枯黄的花草。赤子,那位被她收养的人族男童,则趴在水边,好奇地用草茎逗弄着水中的银鱼,发出咯咯的纯净笑声。
一切,都显得那么平静,那么自然。
然而,就在那洪荒天际,封神劫气开始无声凝聚,诸圣心念微动,时辰睁开法眼的同一刻——
永稀那纯净无暇的眼眸深处,仿佛有无穷无尽的法则符文,如同受到某种无形引力的牵引,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开始闪烁、碰撞、交融!
她并未刻意去冲击瓶颈,甚至没有运转任何功法。但水到,渠自成。
她行走洪荒这些年,所见所闻,所感所悟,一切关于天地运行、万物生灭、法则流转的认知与体会,在此刻,于她那颗纯净的“万法天心”之中,自然而然地达到了一个圆满无漏、混元如一的临界点!
嗡——!
她腰间那四个沉寂了无数岁月的【四象道铃】,首次,在没有被她摇动的情况下,自行发出了清越悠扬的鸣响!
铃声并不高亢,却仿佛蕴含着天地间最本源的生、灭、定、变之伟力。铃声所及之处,谷中那潺潺的溪流瞬间平缓如镜,倒映出周天星辰的轨迹;那缠绕的藤蔓停止了生长,保持着最完美的姿态;那舒卷的流云凝固于空,仿佛一幅定格的画卷;就连守拙散发的木灵之气,赤子欢快的笑声,都在这一刻被“定”住,却又并非死寂,而是陷入了一种绝对的“和谐”与“平衡”状态。
地水火风,万法万灵,皆在这铃声下,井然有序,归于本源。
紧接着,她身上的【万法源衣】无风自动,上面隐现的符文如同活了过来,疯狂地汲取着周围环境中一切属性的灵气和法则道韵。不仅仅是先天灵气,更有那弥漫在洪荒天地间,刚刚开始凝聚的丝丝劫气,那潜藏于大地深处的九幽煞气,那飘荡于九天之上的清灵仙气……无论正邪,不分清浊,皆被这件源衣霸道而又温柔地汲取、转化,化作最纯粹、最本源的“道”之养分,反哺其身。
她的气息,开始以一种违背常理的方式攀升。并非狂暴的冲击,而是如同宇宙初开,自然而然的膨胀与圆满。
天空之中,并无劫云汇聚。因为她之道,非逆天而行,而是顺天应人,是补全,是和谐,是天地本就该有的一种完美状态。天道非但不会降下劫难,反而隐隐传来一丝欢欣与认可的波动。
她右手腕上的【万灵御法绳】微微发光,谷中那些因她突破而本能感到敬畏、躁动不安的生灵精灵——初生的山灵、水中的精怪、草木之魂,皆在这光芒照耀下平静下来,甚至主动散发出自身微弱的灵性,融入这片和谐的道韵之中,成为她证道画卷上最生动的一笔。
永稀依旧坐在青石上,表情无悲无喜,眼神愈发深邃。她的意识,仿佛脱离了躯壳,无限上升,与整个洪荒天地连接在了一起。
她“看”到了昆仑山玉虚宫那凛然的天机算计,看到了金鳌岛碧游宫那冲霄的决绝剑意,看到了首阳山八景宫那无为背后的深意,看到了西方灵山那隐晦的度化金光,也看到了九天之上那时空秘境中,那道投向她这里的、带着一丝探究与了然的亘古目光……
她看到了那笼罩朝歌,并开始向整个洪荒蔓延的无形劫网,看到了那网中挣扎、迷茫、算计、贪婪的无数生灵。
但这一切,并未在她心中掀起波澜。
她的道心,依旧如同最初那般纯净,如同山间清泉,映照万物,却不染一尘。
“原来,这就是混元……”
她轻轻开口,声音空灵,仿佛自万古传来,又似在耳边低语。
没有惊天动地的异象,没有霞光万道的瑞彩。只有一种无形的、宏大的“圆满”道韵,以她为中心,如同水波般悄然扩散,无声无息地抚过山川河流,抚过草木生灵,抚过那初生的劫气……
道韵所过之处,纷争止息,戾气化解,万物仿佛都回归了它们最本真、最和谐的状态。虽然这影响极其短暂,范围也仅限于这幽谷及周边区域,瞬间便会被洪荒大势重新覆盖,但那一闪而逝的“完美和谐”,却真实不虚地存在过。
当她周身那沸腾的法则符文渐渐平息,当【四象道铃】的余音袅袅散去,当【万法源衣】的光芒内敛,当【万灵御法绳】恢复朴实……
青石上的少女,缓缓睁开了眼睛。
依旧是那副纯净的少女模样,赤足,素衣,眼神清澈。
但若有大神通者在此,便会骇然发现,她已与这方天地彻底融为一体,她即是“道”的显化,是“法”的源头。她站在那里,便代表了某种意义上的“完美”与“和谐”。
混元大罗金仙!
以万法归心,证混元道果!不借鸿蒙紫气,不斩三尸,不立大教,不聚气运,仅凭自身对天地万法的理解与融合,走出了独属于她的混元之路!
守拙与赤子恢复了行动,他们虽不明所以,却能感觉到眼前的师尊(姐姐)变得更加亲切,更加深不可测,仿佛她就是这片天地本身。他们露出纯净的笑容,继续做着之前的事情,仿佛一切从未改变。
永稀低头,看了看自己莹白的手掌,感受着体内那圆融无暇、仿佛蕴含着洪荒一切法则可能的混元道果,眼中闪过一丝明悟。
她抬头,望向那劫气弥漫的远方,轻声自语,又似在询问冥冥中的存在:
“劫起劫落,亦是道之循环。只是这劫中挣扎的众生,他们的‘和谐’,又在何处?”
她的证道,未曾引动洪荒风云,却或许,已为这注定血流成河的封神量劫,埋下了一颗谁也无法预料的……变数之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