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息!
当这个冰冷的数字通过神念烙印在脑海时,林枫感觉周围的时空仿佛都凝固了。星黯追兵的咆哮、能量乱流的嘶吼、乃至归墟之眼那骤然爆发的恐怖悸动,都化作了模糊的背景音。
预演过无数次的计划,在第一步成功后,便踏入了完全未知、凶险百倍的领域!紊乱的阵列不仅未能拖延开门,反而可能引发了不可预测的连锁反应,导致“源初洪流”的涌出变得更加狂暴、无序!
“林长老!怎么办?!”身旁,仅存的十一名逆鳞卫队员(磐石、雷牙两组也付出了巨大代价,各自仅剩三四人存活,正朝林枫靠拢)目光死死盯着他,等待最后的指令。他们人人带伤,甲胄破碎,气息萎靡,但眼神中的决绝丝毫未减。
来不及权衡!来不及恐惧!
林枫的目光越过疯狂扑来的星黯追兵,越过那光芒紊乱、如同垂死巨兽般挣扎的阵列巨网,死死锁定在那亮度已堪比超新星爆发、散发出令他灵魂都为之战栗波动的“归墟之眼”上!
钥匙的共鸣,在此刻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峰!不只是与他自身,更与那三枚刺入逆位节点的“星龙逆冲针”,与这片混乱的星域,甚至……与那即将洞开的“门扉”本身,产生了一种玄之又玄的联系!
一个无比疯狂、却又仿佛冥冥中早有指引的念头,在他心中瞬间成型。
“计划变更!”林枫的神念如同风暴,席卷所有幸存逆鳞卫,“放弃后续净化与束缚方案!所有人,向我靠拢!将你们剩余的所有力量——灵力、神魂、乃至生命本源——全部注入我身!快!”
没有疑问,没有犹豫。幸存的磐石、雷牙等队员,以及林枫身边的夜枭、净尘等人,如同最忠诚的士兵接到最终命令,瞬间放弃了所有防御与闪避,不顾一切地冲向林枫,同时,毫不犹豫地开始燃烧自己的一切!他们的身体绽放出最后的、或炽热、或沉静、或狂暴的光芒,如同飞蛾扑火,义无反顾地汇入林枫周身那急剧扩张的“钥域”之中!
林枫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这片即将毁灭的星域。识海中,那枚完整的钥匙虚影,从未如此刻这般光芒万丈!它不仅汲取着林枫自身全部的力量,更如同一个无底漩涡,疯狂吞噬、融合着十一名逆鳞卫燃烧自我奉献出的所有能量与意志!
钥匙之上,所有纹路——稳定的、开启的、平衡的、星穹守护的、归墟引导的……乃至刚刚从逆位节点打击中反馈回的、关于阵列结构的碎片信息——全部亮起!这些纹路不再泾渭分明,而是开始以一种超越理解的方式,交织、融合、演化,最终指向一种林枫从未主动触及、却仿佛早已铭刻在钥匙最深处的终极权柄——
定义!
以钥匙为基准,以自身之道为凭,以牺牲者的意志为薪柴,强行对一片区域的“存在状态”、“法则流向”乃至“时间断片”进行临时定义!
“以我之钥,承先烈之志,纳星穹之护,引归墟之序——”
林枫的声音,不再是通过喉咙发出,而是混合了钥匙的共鸣、古龙的悲吟、以及十一名逆鳞卫最后的咆哮,化作一道贯穿时空、撼动法则的宏大敕令,响彻这片即将被“源初”与“归墟”双重力量撕裂的绝地:
“于此十息——定鼎归源!”
最后一个字落下的刹那,林枫双手虚抱,那枚在他识海中膨胀到极限、仿佛承载了整个星海重量的钥匙虚影,被他以一种近乎“献祭”自身存在的方式,猛然“推”出了识海,投射到了现实!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毁天灭地的能量狂潮。
只有一种无声的、却又无处不在的“厘定”。
以林枫(以及与他力量相连的逆鳞卫)所在位置为中心,一个直径约千丈的、奇异的“领域”瞬间成型!这个领域内,色彩变得极度纯净而分明——一半是璀璨到极致的星辰新生之色,一半是深邃到虚无的归墟寂灭之黑,二者并非泾渭分明,而是以一种完美的、动态的“S”形曲线交织、旋转,构成了一个巨大的、缓缓转动的阴阳星涡!
星涡之内,狂暴的能量乱流被强行抚平、归纳入阴阳流转的轨道;破碎的空间褶皱被暂时“缝合”或“定义”为稳定的通道;就连那从“归墟之眼”中爆发出的、充满“终焉”与“虚无”意蕴的恐怖波动,在触及星涡边缘时,也被那动态平衡的阴阳之力强行“中和”、“转化”了一部分!
更令人震惊的是,那三枚刺入逆位节点的“星龙逆冲针”,在这“阴阳星涡”出现的瞬间,仿佛受到了最终的召唤,针身轰然炸裂!但其核心的古龙鳞片碎片与钥匙本源之力并未消散,而是化作三道暗金色的流光,逆着紊乱的能量流,狠狠“钉”入了星涡的核心,成为了维持这个临时“定义域”的三个能量锚点与法则支点!
十息时间,仿佛被这个“阴阳星涡”领域强行拉长、凝固!
冲在最前方的星黯追兵,无论是影修、冥渊杀手,还是被蛊惑的散修,在触及星涡领域的瞬间,要么被那平衡流转的力量强行“推开”或“分解”,要么陷入其中,如同陷入泥沼,动作变得无比迟缓,神通威力大减,连自身的“存在感”都开始模糊!
而那正在急剧扩张、光芒吞噬一切的“归墟之眼”,其边缘涌出的、已经开始实质化、呈现出混沌色彩的“源初洪流”,在撞上“阴阳星涡”领域时,竟也被那完美的动态平衡所“缓冲”和“引导”!狂暴的洪流被强行分成了相对温和的“星辰生力”与“归墟寂力”两股,分别流入星涡的阴阳两极,然后在其核心的钥匙锚点处,进行着某种匪夷所思的、微小的“转化”与“中和”!
虽然仅仅持续了短短数息,且范围只有千丈,对于整个即将爆发的“源初之门”投影来说,不过是杯水车薪。但这千丈区域,却成为了这片毁灭风暴中,唯一一块相对“稳定”与“有序”的孤岛!为那些因为阵列紊乱而陷入绝境、正被“源初洪流”和星黯围剿的残余联军修士与逆鳞卫,争取到了一丝极其宝贵的喘息与撤离之机!
“快!进入星涡范围!沿着生之力通道撤退!”林枫的声音已经微弱不堪,他的身体开始出现道道裂痕,七窍流血,气息以恐怖的速度跌落。维持这个“定义域”,消耗的是他的一切,以及十一名逆鳞卫燃烧自我奉献的所有。钥匙虚影在现实中显化的“阴阳星涡”,也正因为能量与意志的飞速消耗而开始变得不稳定,光芒明灭不定。
残余的联军与逆鳞卫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拼死冲向这片唯一的“净土”。星涡的“生之力”一侧,隐约形成了一条通往联军方向的、相对稳定的能量通道。
十息,转瞬即逝。
当最后一缕从“归墟之眼”涌出的、最狂暴的混沌洪流狠狠冲刷过“阴阳星涡”时,这个由林枫以生命为代价强行撑起的临时“定义域”,终于达到了极限。
咔……嚓……
如同琉璃破碎的轻响。
“阴阳星涡”领域,连同其核心的三道钥匙锚点,轰然碎裂,化为漫天晶莹的光点,如同星辰的眼泪,飘散在狂暴的能量乱流之中。
领域消失的瞬间,那被暂时“定义”和“缓冲”的“源初洪流”失去了约束,变得更加混乱与狂暴,向着四面八方横扫而去!但同时,其最核心、最毁灭性的那股冲击,似乎也因这短暂的“缓冲”与“分流”,威力略微分散了一丝。
林枫的身影,如同断线的风筝,从爆炸的中心被抛飞出去,浑身是血,气息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手中紧紧握着那枚已彻底失去光泽、布满裂痕的古龙鳞片。十一名逆鳞卫的身影,已彻底消失在先前的光芒之中,唯有他们残存的意志碎片,如同星辰尘埃,融入这片他们为之战斗过的星域。
“撤……全军撤退……”联军指挥部,天机子长老嘶哑的声音响起,带着无尽的悲痛与一丝难以置信的震撼。
星盟联军,开始顶着后续涌来的、相对分散的“源初洪流”余波与星黯的追击,进行艰难而惨烈的后撤。
“归墟之眼”的光芒,在经历了最初最猛烈的爆发后,开始缓缓向内收缩、稳定。一道横亘星宇、仿佛连接着宇宙起源与终结的、巨大无比的门扉虚影,清晰地浮现在“归墟之眼”上空,散发着永恒、古老、而又无比危险的气息。门扉并未完全洞开,但一道细小却稳定的、不断涌出混沌光芒的“缝隙”,已经出现。
星黯的“钥匙孔”阵列虽然被打乱,未能实现其“精确引导”的初衷,但“门”,终究还是被强行撕开了一道口子。
代价是,星盟最精锐的突击力量“逆鳞卫”几乎全军覆没,林枫生死不明,联军损失惨重。
但同样,星黯也未能完全掌控“开门”过程,其阵列受损严重,“源初洪流”的爆发也未能达到预期的、足以瞬间“净化”大片星域的强度,反而因其混乱,对星黯自身兵力也造成了一定冲击。
这一场以“星龙逆命”为名的终极突袭,以双方都惨烈无比的代价,将这场决定星海命运的终局,推入了一个更加复杂、更加惨烈、却也留下了一丝微弱变数的……惨胜之局。
残破的星域中,唯余那道永恒的门扉虚影,静静凝视着下方正在退却的战火与飘散的尘埃。
(第一百七十六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