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层战略会议厅。空气凝重得几乎能拧出水来。
巨大的环形金属桌旁,堡垒的核心人物几乎全部到齐。石森坐在主位,面色沉静,但搭在桌面上的手指无意识地、一下下地敲击着,暴露着他内心绝非表面看起来那么平静。
单鹏坐在他左手边不远的位置,脸色依旧带着训练后的疲惫和苍白,但背脊挺得笔直。单琳坐在他旁边,身上还披着哥哥强行给她加上的外套,小脸缩在衣领里,只露出一双带着明显不安的大眼睛,手指下意识地抠着衣角。沈小芸紧挨着单琳坐着,一只手在桌下轻轻握着单琳冰凉的手,无声地给予安慰,但她自己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雷猛和秦武坐在另一侧,两人都换上了作战服,雷猛如同沉默的磐石,眼神锐利;秦武则微微蹙着眉,手指在桌面上虚划着什么,似乎在推演战术。陈博士坐在更靠后的位置,面前摊开着电子记事板,镜片后的眼睛因为兴奋和焦虑而布满血丝,时不时推一下眼镜。
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主屏幕上,正实时播放着从了望塔和卫星传回的、令人心悸的画面和数据——
枯萎峡谷区域已被一片浓郁得化不开的紫黑色能量雾霭彻底笼罩,如同一个不断蠕动的、活着的巨大疮疤。雾霭之下,地貌正在发生恐怖的畸变,嶙峋的、仿佛生物组织般的诡异结构破土而出,扭曲生长。能量读数曲线如同失控的过山车,疯狂飙升,早已突破历史峰值,并且还在持续上涨!
更令人头皮发麻的是热成像和生物信号叠加图——无数代表变异生物的红点,正从四面八方如同受到无形召唤的潮水般,疯狂涌向峡谷中心那片最深邃的紫黑色区域!它们彼此碰撞、嘶吼、甚至自相残杀,行为模式完全失控,只剩下最原始的、被驱动的疯狂!
“情况大家都看到了。”石森终于开口,声音低沉,打破了死寂,也像一块巨石投入每个人心湖,“规模,能量等级,变异生物的异常聚集……所有迹象都表明,这不是偶然的能量喷发。这是有目的的‘构建’,是更高层级‘清理者’降临的明确前兆。其威胁等级,远超上一次。”
他的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最后落在单鹏和单琳身上,停留了一瞬。
“我们时间不多。必须在它完全降临、彻底稳固那个‘通道’之前做出决断。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有几个方案,都说说看法。”
他顿了顿,列出了选项:
“一,主动出击。集结所有精锐力量,不惜代价,强行突入能量核心区域,在其完全降临前,进行干扰,甚至……尝试摧毁降临节点。”这个选项说出来,会议厅里的温度仿佛又降了几度。主动冲击那种规模的灾难源头?听起来像是自杀。
“二,固守堡垒。启动所有防御设施,能量屏障最大化,储备资源,准备应对最艰难的围城和强攻。依托堡垒工事,进行持久防御战。”这是最稳妥,但也最被动的选择,等于将命运交给未知,赌“清理者”不会强到瞬间摧毁一切。
“三,”石森的声音更沉了几分,“尝试寻找数据中提到的‘方舟计划’线索。那可能是……一条退路,或者另一种形式的希望。但希望渺茫,而且需要时间,我们最缺的就是时间。”
沉默。令人窒息的沉默。
每个人的脸色都异常难看。这三个选项,哪一个都充满了巨大的风险和不确定性。
“主动出击?拿什么出击?”一位负责防御工事的老指挥官率先开口,声音干涩,“上次一个小队,有单鹏同志和单琳小姐的能力,加上雷猛秦武,都差点全军覆没!这次的能量级别高了何止一倍!我们的人冲进去,恐怕连靠近都做不到就会被撕碎!这是拿战士的命去填一个无底洞!”
“固守?”另一位高层摇头,脸上满是焦虑,“如果降临的是那种能轻易改变地形的怪物,我们的堡垒外墙能扛住多久?能量屏障的消耗是天文数字!一旦资源耗尽,就是瓮中之鳖!”
“方舟计划?一个名字?怎么找?去哪里找?等我们找到,堡垒还在不在都两说了!”有人悲观地补充。
争论声开始响起,带着焦躁、恐惧和深深的无力感。每个方案都被剖析出致命的缺陷。
就在这时,陈博士猛地站了起来,因为激动,他的声音有些发尖:“首领!各位!或许……或许我们还有第四个选择!”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他身上。
陈博士快速操作着面前的电子板,调出之前单琳进行净化实验的数据和峡谷能量模型。
“数据显示,单琳小姐的‘银辉’能量,与‘零’的能量存在本质上的相互克制!上次在峡谷,她的银辉屏障成功抵挡了能量冲击,最后的银辉冲击甚至重创了未完全降临的‘清理者’!”
他眼神狂热地看向单琳,又迅速移开,看向石森:“我的想法是,或许不需要大军强攻!我们可以组建一支极精锐的小型特遣队,核心任务不是强攻,而是护卫单琳小姐靠近到足够近的距离!利用她银辉能量与‘零’能量的天然排斥性,尝试干扰,甚至……逆转那个降临通道的能量平衡!就像……就像用一把正确的钥匙,去卡住一台疯狂运转的机器!”
这话一出,会议室里先是死寂,随即哗然!
“这太冒险了!”沈小芸第一个失声反对,紧紧抓着单琳的手,“琳琳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住!上次她就差点……”她声音哽咽,没再说下去。
“陈博士!你这是把单琳小姐当成活体武器吗?!”雷猛瓮声瓮气地低吼,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单鹏的脸色瞬间冷得像冰,他一把将妹妹护在身后,眼神锐利如刀地射向陈博士,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我绝不同意!谁再想把我妹妹推到那种地方,先问过我!”
陈博士被看得后退半步,但依旧坚持道:“我不是那个意思!这当然需要在绝对周密的保护下进行!这是目前理论上成功率最高、也可能代价最小的方案!否则等‘清理者’完全降临,堡垒……我们都……”
“够了。”石森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压下了所有的争论。他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被单鹏紧紧护住、吓得脸色发白的单琳,又看向争吵的众人。
他知道陈博士的方案带着科学家式的冷酷和理想化,但也并非全无道理。固守是等死,强攻是送死,寻找方舟是渺茫的赌注。似乎……只有这个兵行险着的方案,还有一丝挣扎的缝隙。
但他也清楚单鹏的底线。
会议厅里再次陷入僵持的、令人窒息的沉默。每个人都能听到自己沉重的心跳声。
就在这时,一个微弱却清晰的声音,轻轻响起。
“我……我去。”
所有人都愣住了,目光瞬间集中到声音的来源——单琳。
她不知何时从哥哥身后微微探出身,小手紧紧抓着单鹏的衣角,身体还在微微发抖,脸色苍白得透明,但那双眼睛里,却透着一股与其柔弱外表不符的坚定。
她看着主屏幕上那团令人绝望的、蠕动着的紫黑色灾难云团,又缓缓看向哥哥紧绷的侧脸,声音依旧带着颤,却一字一句地说道:
“哥……我不想再躲了。不能让那个东西……完全出来。”
她摸了摸自己锁骨下那仿佛在隐隐作痛的冰冷印记。
“如果……如果我的力量真的有用……我想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