磐石堡后勤部那扇厚重的合金门在身后“哐当”一声关上,隔绝了外面通道里浑浊的空气和冰冷的守卫目光。单鹏靠在新分到的、属于雷猛的那间独立小屋门外冰冷的混凝土墙壁上,长长地、无声地呼出一口气,仿佛要把在核心石室里吸入的那股沉甸甸的、混合着石森威压和血腥味的空气彻底排空。左臂伤口在刚才的行走中又有些渗血,阵阵抽痛,但更难受的是脑袋里那种被过度透支后的、仿佛被掏空又被强行塞满碎玻璃的混沌刺痛。
小屋的门开着一条缝,里面传来妞妞细弱的抽噎声和沈小芸压低嗓音的安抚,还有单琳小声询问哥哥什么时候回来的声音。一丝微弱却真实的暖意,艰难地穿透了身体的疲惫和精神的刺痛,让单鹏冰凉的指尖恢复了一点知觉。
他用没受伤的右手,有些吃力地从战术背心的内袋里掏出一小包用油纸仔细包好的、兑换来的消炎药粉和几块压缩口粮。东西不多,却几乎花光了他这次任务获得的贡献点。他刚想推门进去——
“单兄弟?真巧啊。”
一个带着笑意的、圆滑温和的声音,如同冰冷的蛇,毫无征兆地从侧面阴影里滑了出来。
单鹏浑身肌肉瞬间绷紧!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了一下!他猛地转头,瞳孔骤然收缩。
高宏。
他就那么悠闲地倚靠在几步开外、另一间小屋凸出的墙角阴影里,仿佛已经在那里站了很久,专门等着他。他依旧穿着那身考究的深灰色皮夹克,里面是熨帖的衬衫,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脸上挂着那副招牌式的、仿佛能融化坚冰的和煦笑容。在这遍布灰尘、粗粝冰冷的堡垒混凝土通道里,他干净得格格不入,也危险得令人心头发毛。
高宏慢悠悠地踱步过来,皮鞋踩在粗糙的地面上,发出轻微但清晰的“嗒、嗒”声。他脸上的笑容不变,目光在单鹏左臂渗血的绷带和苍白的脸上扫过,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和毫不掩饰的虚假关切。
“仓库的事,我都听说了。”高宏在单鹏面前站定,距离近得几乎能闻到他身上那股淡淡的、与堡垒消毒水格格不入的须后水味道。他微微摇头,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惋惜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我那两个不成器的手下,给你和王虎队长添麻烦了。真是不懂事,我已经狠狠训斥过他们了。”
他嘴上说着“训斥”,眼神里却连一丝波动都没有,仿佛只是在谈论两件无关紧要的垃圾。
单鹏的右手在身侧悄然握紧,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他强迫自己脸上的肌肉放松,迎向高宏那看似温和实则冰冷的视线,声音努力维持着平静,却依旧带着一丝透支后的沙哑:“高部长客气了。任务…总有意外。”
“意外?”高宏嘴角的笑意加深了,那笑容像一张精心描绘的面具,透着一股子虚伪的寒意,“是啊,意外总是难免的。不过单兄弟……”他话锋陡然一转,如同毒蛇吐信,声音压低,带着一种粘稠的、令人极其不适的威胁感,“有些意外,沾上了,可就甩不脱了。”
他向前微微倾身,那带着须后水味道的气息几乎喷到单鹏脸上。单鹏强忍着后退的冲动,只觉得左臂的伤口和脑袋里的刺痛瞬间变得更加尖锐!几乎是本能反应,他的“本能之眼”不受控制地运转起来,刺痛感骤然加剧!
视野瞬间被扭曲的色彩充斥!
高宏身上,那原本就异常活跃的、象征着贪婪算计的**幽绿狐狸虚影**此刻如同沸腾的鬼火,在他身后疯狂跳跃、扭曲!而更让单鹏头皮发麻的是,那些原本只是若隐若现、盘踞在幽绿光芒深处的**暗紫色能量触手**,此刻如同嗅到血腥味的毒藤,猛地变得清晰、活跃起来!它们不再是虚影,而是如同拥有实质的、滑腻冰冷的活物,从高宏的躯干和四肢末端探出,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支配欲**和**侵蚀感**,无声无息地朝着单鹏缠绕过来!
那暗紫色的触手尖端,甚至带着细微的、如同电弧般的紫色光丝,仿佛随时能刺入皮肤,攫取灵魂!
“星火研究所的水……”高宏的声音如同毒蛇在耳边低语,每一个字都带着砒霜般的寒意,“深得很。深到……能淹死人。”
单鹏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那暗紫色的触手虚影带来的压迫感是如此真实,让他浑身僵硬,血液都仿佛要冻结。他死死咬住牙关,才没让自己颤抖起来。
“不是你们这种刚进堡垒没几天、根基不稳的小人物能趟的。”高宏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刺入单鹏的眼睛深处,试图捕捉他每一丝细微的情绪波动,“有些东西,看到了,也当没看到。听到了,也当没听见。这样……”他脸上的笑容再次扩大,却显得更加阴冷,“对大家都好。你说是不是?”
那暗紫色的触手虚影几乎要缠绕到单鹏的手臂上,冰冷的恶意如同实质。
“跟我合作,才是明智的选择。”高宏的声音充满了诱惑,却更像是一种赤裸裸的胁迫,“我高宏,在堡垒里说话,多少还有点分量。保你们兄妹衣食无忧,安安稳稳,甚至……让你妹妹也能过得好一点,不难。”
“合作”两个字,被他咬得格外清晰。
单鹏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他看着高宏那张近在咫尺的笑脸,看着那几乎要将他吞噬的幽绿和暗紫虚影,一股冰冷的怒火混合着强烈的恶心感从胃里直冲喉咙。他几乎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压制住一拳砸碎这张虚伪面孔的冲动!
就在这时,小屋的门缝里,传来单琳带着点担忧的清脆声音:“哥?是你回来了吗?”
这声音如同一盆冰水,瞬间浇熄了单鹏心中翻腾的暴戾火焰,但也让他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从脊椎升起!
高宏自然也听到了。他脸上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眼神却倏地一冷,如同淬毒的针尖!他非但没有后退,反而更近一步,几乎和单鹏贴面而立!一只保养得宜、戴着皮质手套的手,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重重地拍在了单鹏的左肩上!
“唔!”单鹏闷哼一声,左臂伤口的剧痛如同被点燃的炸药,瞬间席卷全身!剧痛让他眼前发黑,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一下,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
高宏的手并没有立刻拿开,反而像铁钳一样死死扣住他的肩头,阻止他因为剧痛而弯下腰。他俯下身,嘴唇几乎贴到单鹏的耳朵,那带着须后水味道的气息冰冷地喷在单鹏的耳廓上,声音压得极低,却如同地狱传来的诅咒:
“单鹏,别耍花样。也别以为抱上了石森那条大腿就万事大吉。”他的声音如同毒蛇在嘶嘶吐信,每一个字都淬着剧毒,“堡垒里……消失个把人,很正常。尤其是……”
他顿了顿,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穿透单鹏的肩膀,仿佛要穿透那扇薄薄的门板,钉在里面的单琳身上。
“……带着个拖油瓶妹妹的。”
话音落下的瞬间,那死死扣住单鹏肩膀的手猛地一推!
单鹏本就因为剧痛而站立不稳,被这力量一推,踉跄着向后撞在了冰冷的混凝土墙壁上,后背传来一阵闷痛,左臂的伤口更是疼得他眼前发黑,几乎窒息。
高宏已经直起身,脸上那副令人作呕的和煦笑容重新挂好,甚至还带着一丝虚伪的歉意,仿佛刚才那恶毒的威胁从未发生过。他整了整自己一尘不染的皮夹克领口,眼神冰冷地扫过单鹏因剧痛而扭曲苍白的脸,不再多说一个字,转身,皮鞋踏在粗糙地面上的“嗒、嗒”声,不紧不慢地消失在通道的阴影深处。
单鹏靠着冰冷的墙壁,急促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左肩撕裂般的剧痛。冷汗顺着额角滑落,滴进眼睛里,带来一阵酸涩。通道里只剩下他粗重的喘息和远处隐约传来的堡垒机械运转的嗡鸣。
小屋的门被小心地拉开一条缝,单琳担忧的小脸探了出来,看到哥哥痛苦地靠在墙上,脸色苍白如纸,吓得小脸也白了:“哥!你怎么了?!”
单鹏猛地闭上眼睛,将眼底翻腾的暴怒、屈辱和冰冷的杀意死死压了下去。他再睁开眼时,脸上努力挤出一个极其勉强的笑容,声音因为疼痛和强压的情绪而异常沙哑:
“没事…琳琳,哥…就是有点累。”他挣扎着站直身体,用没受伤的右手紧紧攥着那包药和口粮,推开小屋的门,“进去吧,哥带了点药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