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擎的咆哮像濒死野兽的嘶吼,破旧越野车在崎岖的乱石荒地上疯狂颠簸、跳跃。单鹏被粗暴地塞在后座,每一次车身砸进坑洼或碾过碎石,他都像被抛起的麻袋,狠狠撞在冰冷焊死的铁框上,又重重摔回布满油污和沙砾的硬座椅。断腿的剧痛在每一次撞击中都像通了高压电,炸得他眼前发黑,喉咙里全是铁锈般的血腥味。
“咳…咳咳…” 他控制不住地咳着,每一次震动都让胸腔里的脏器像被钝器反复捶打。汗水、血水混在一起,顺着额角往下淌,糊住了半边视线。
“妈的!开稳点!想颠死老子啊!” 副驾上的疤脸被撞得七荤八素,一手捂着额头上还在渗血的狰狞口子,一手死死抓着车顶的把手,对着开车的壮汉司机破口大骂。
“操!这破路…疤脸哥你忍着点!” 司机也是满头大汗,死命把着几乎要跳起来的方向盘,眼睛死死盯着前方如同波浪般起伏的恶劣路面。
疤脸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扭过那张因失血和剧痛而扭曲的脸,布满血丝的眼睛像毒蛇一样,死死盯住后座蜷缩的单鹏。他手里那把沾着泥灰的长枪,黑洞洞的枪口再次抬起,隔着狭小的空间,冰冷地指向单鹏的眉心。
“小杂种!命是真他妈硬!撞成这样都没死透!” 疤脸的声音嘶哑,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和贪婪,“不过也好!省得老子费劲去挖坟!说!星火研究所里到底有什么宝贝?!能让磐石堡的狗崽子拼了命去抢,还让白老大亲自带人去堵?!”
枪口几乎要戳到单鹏的鼻尖。他能清晰地闻到枪管上残留的火药味和疤脸身上浓烈的血腥汗臭。幽绿色的贪婪狐狸和猩红色的杀戮饿狼虚影,在疤脸身上疯狂地跳动、纠缠,几乎要具现化出来。
单鹏艰难地喘着气,每一次呼吸都扯得肺叶生疼。他强迫自己冷静,涣散的目光聚焦在疤脸那双充满暴戾和急切的眼上。不能硬抗。他现在就是砧板上的肉。必须拖!拖到王虎他们追上来,或者…找到机会!
“东…东西…” 单鹏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气若游丝,断断续续,“藏在…附近了…不在身上…你杀了我…永远…找不到…”
他一边说,一边“本能之眼”死死捕捉着疤脸的反应。当听到“永远找不到”几个字时,疤脸眼中那跳动的幽绿狐狸虚影明显剧烈地闪烁了一下,贪婪被一丝犹豫和算计压过。猩红的饿狼依旧狰狞,但枪口却微微向后缩了一丁点。
“放你娘的屁!” 疤脸嘴上骂着,但眼神里的凶光却没那么坚定了,“想耍花样拖延时间?等后面那几条狗追上来?”
“信…不信…由你…” 单鹏闭上眼,像是耗尽了力气,身体随着又一次剧烈的颠簸软软地瘫下去,头歪向一边,仿佛随时会断气,只有胸口还在微弱地起伏。他赌的就是疤脸对“宝贝”的贪婪压过立刻灭口的冲动。
“疤脸哥!别听这小子胡咧咧!” 车顶传来那个干瘦喽啰焦急的声音,他半个身子探下来,扒着车顶的铁框,脸上带着被爆炸烟尘熏黑的痕迹,眼神凶狠,“这小子邪门得很!刚才就是他搞的鬼!直接宰了搜身!他身上肯定有货!再不济也能当人质让磐石的狗投鼠忌器!”
单鹏的心猛地一沉。这个车顶的家伙!他身上的幽绿狐狸虚影虽然不如疤脸浓郁,但那股急躁和嗜血的猩红饿狼却异常活跃,带着一种不顾后果的疯狂!
疤脸显然被干瘦喽啰的话触动了。他看了一眼后视镜——虽然被烟尘阻挡,但隐约还能看到磐石堡装甲车顽强追击的影子。枪口又往前顶了顶,冰冷的金属感让单鹏眉心刺痛。
“小子,” 疤脸的声音像刮骨的刀子,带着最后通牒的狠厉,“老子没工夫跟你玩捉迷藏!再给你三秒钟!东西在哪儿?说不出个准地方,老子现在就崩了你,让后面的狗给你收尸!一!”
单鹏的神经瞬间绷紧到极致!冷汗浸透了后背的破布。他猛地睁开眼,目光死死锁住疤脸,仿佛用尽了最后的生命力,嘶声喊道:“坐标!西区!坐标…在我脑子里!杀了我…你们…白跑一趟!”
“二!” 疤脸的手指扣在扳机上,指节发白。眼中的猩红饿狼再次占据上风!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砰!砰!砰!
几声清脆的枪响突然从侧后方传来!子弹打在越野车焊着铁框的车尾和旁边地上,溅起一串火花和碎石!
“操!追上来了!他们绕过来了!” 车顶的干瘦喽啰发出惊恐的尖叫,立刻缩了回去。紧接着,车顶那挺沉重的车载机枪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咆哮!
哒哒哒哒哒——!!!
狂暴的金属风暴瞬间泼洒向追击的侧翼!暂时压制了那边的火力。
这突如其来的攻击和反击,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熄了疤脸即将爆发的杀意!他猛地扭头看向侧后方,又惊又怒地骂了一句。扣在扳机上的手指,终究没有压下去。
机会!
单鹏趁着疤脸分神的刹那,用尽全身仅存的力气,猛地一缩脖子,身体往座椅下方滑去!虽然牵动伤口疼得他差点昏厥,但总算让致命的眉心离开了枪口的直瞄!
“妈的!想跑?!” 疤脸被单鹏的动作激怒,枪口立刻下移,指向他蜷缩的身体。
“疤脸哥!看路!前面!!” 开车的壮汉司机突然发出一声变了调的惊叫,声音里充满了恐惧!
疤脸下意识地回头看向前方——
只见原本还算开阔的乱石荒地,在前方几十米外突然收窄,形成一道布满巨大滚石、仅容一车勉强通过的狭窄隘口!更可怕的是,隘口两侧嶙峋的石壁上,不知何时,竟影影绰绰出现了七八个敏捷的身影!他们像壁虎一样攀附在石壁上,手里端着武器,黑洞洞的枪口,正齐刷刷地指向这辆狂奔而来的越野车!
不是磐石堡的人!那些身影穿着破烂的、混杂着兽皮和金属片的衣服,脸上涂抹着诡异的油彩,眼神里充满了原始而嗜血的贪婪!
是荒野上的掠夺者!另一群闻到血腥味而来的鬣狗!
“操他妈的!流年不利!” 疤脸脸上的刀疤因为极度的愤怒和惊愕而扭曲抽搐,破口大骂。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
越野车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引擎发出绝望的嘶吼,速度却因为前方的险隘不得不稍稍放缓。车顶的机枪也哑了火,干瘦喽啰显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
狭小的车厢里,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浓重地笼罩在每一个人头上。
单鹏蜷缩在座椅下方冰冷的铁皮上,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他透过座椅的缝隙,死死盯着疤脸那张因愤怒和恐惧而扭曲的脸。幽绿的狐狸和猩红的饿狼虚影在他身上疯狂地撕咬、冲突,显然也被这绝境逼到了崩溃的边缘。
他握紧了藏在身下、刚才在颠簸中无意摸到的一块边缘锋利的、不知是车体碎片还是什么东西的冰冷金属片。
虚弱?是的。
但绝望的困兽,在濒死时,也最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