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淅淅沥沥,持续了整整一夜,将紫瘴沼泽笼罩在一片朦胧的水汽之中。这对于重伤濒死的林渊而言,既是折磨,也是一丝生机。雨水暂时压制了部分毒瘴,也提供了相对干净的饮水。
他像一具失去所有力气的破布娃娃,在冰冷的淤泥与雨水中,凭借着一股顽强的求生本能,朝着一个方向艰难地爬行。每挪动一寸,都伴随着撕心裂肺的剧痛,意识在清醒与模糊间不断徘徊。
不知爬了多久,当他感觉自己的生命力即将耗尽时,前方浓郁的紫瘴似乎变得稀薄了一些,脚下淤泥的吸力也减弱了,甚至能看到一些普通的水生植物。
快到边缘了!
这个发现给他注入了一剂强心针。他鼓起最后一丝力气,加快了爬行的速度……如果那还能称之为速度的话。
终于,在意识彻底沉沦的前一刻,他爬出了那片令人绝望的墨黑色淤泥区,冲破了最后一道浓郁的瘴气屏障,滚入了一片相对干燥、长着低矮灌木的丘陵地带。
外界清新的空气涌入肺中,虽然依旧带着沼泽的湿气,却远比那甜腥的毒瘴令人舒畅。天光透过云层,洒在他血迹斑斑、污泥满布的身上。
安全了……暂时。
这个念头闪过,林渊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彻底昏死过去。
……
当他再次恢复意识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简陋的山洞之中。身下铺着干燥的杂草,身上盖着一件粗糙的兽皮,左肩和右腿的伤口被简单的包扎过,虽然依旧剧痛,但似乎不再恶化。
他心中一惊,猛地想要坐起,却牵动了伤势,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你醒了?”一个略显沙哑的声音从洞口传来。
林渊警惕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兽皮衣服、猎人打扮、面容憨厚的中年汉子,正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肉汤走进来。汉子皮肤黝黑,身材壮实,身上只有微弱的武道气血波动,并非修士。
“是你救了我?”林渊声音嘶哑干涩,如同破锣。他暗中运转所剩无几的神识,仔细探查这汉子,确认其并无修为,眼神也清澈朴实,不似作伪,心中稍安。
“俺前几日在沼泽边打猎,看到你从里面爬出来,昏死在路边,就把你背回来了。”汉子将肉汤放在林渊旁边的一块平整石头上,憨厚地笑了笑,“你伤得很重,俺只会些粗浅的包扎,这肉汤是用附近打的野兔熬的,你喝点补补身子。”
“多谢……大哥救命之恩。”林渊心中涌起一股暖流,真诚地道谢。在弱肉强食的修仙界,这等纯粹的善意,何其珍贵。
“嗨,客气啥,碰上了就是缘分。”汉子摆摆手,“你好好休息,俺再去弄点柴火。”
汉子离开后,林渊挣扎着坐起身,靠在洞壁上。他检查了一下自身,伤势依旧极其严重,但不再有恶化的迹象,体内也恢复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法力。显然是昏迷期间,身体自发的修复能力以及那汉子提供的食物和休息环境起了作用。
他端起那碗肉汤,温度正好。浓郁的肉香勾起了他强烈的食欲,他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热流顺着喉咙滑入胃中,带来一丝久违的暖意和力量。
一边喝着肉汤,他一边将神识沉入储物袋,重点关注那张得自青衣弓手的古朴长弓。
弓身长约四尺,通体呈暗青色,不知由何种灵木与金属熔铸而成,触手温润中带着一丝冰凉。弓臂线条流畅优美,两端雕刻着复杂的云纹,弓弦则是一种近乎透明的银色丝线,散发着微弱的灵压。
在弓臂内侧,刻着两个古朴的小字——【惊蛰】。
“惊蛰弓……”林渊默念这个名字,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春雷惊蛰,万物复苏”却又暗藏雷霆一击的意境,与那青衣弓手狠辣刁钻的箭术颇为契合。
他尝试向弓内注入一丝微弱的法力。
“嗡……”
惊蛰弓轻轻一震,弓身上的云纹仿佛活了过来般,流淌起淡淡的青光。一股凌厉的箭意顺着法力反馈而来,让他神魂都感到一丝刺痛。
“好弓!”林渊眼中闪过喜色。这绝对是一件品阶不低的筑基期法器,而且似乎并未因原主死亡而灵性大损。若能修复自身伤势,炼化此弓,他的远程攻击能力将得到质的飞跃!
他将惊蛰弓小心收起,又检查了一下其他物品。幽影花完好无损,幽影蟒妖核也在,那枚被污染的七彩晶石依旧黯淡,被他用层层禁制符箓包裹,单独存放。
最重要的,是完成了宗门任务,可以回去兑换贡献点和筑基丹。
当务之急,是疗伤。
他在猎户汉子的照顾下,在这处简陋的山洞中暂时安顿下来。
汉子名叫石猛(与之前外门大比那个石猛同名不同人),是附近山村的一名普通猎户,以打猎为生,对这片地域颇为熟悉。
林渊没有暴露修士身份,只说自己是被仇家追杀误入沼泽的武者。石猛信以为真,对他颇为同情,每日送来食物和清水。
借助石猛提供的相对安全的环境和食物,林渊开始全力疗伤。他服下丹药,运转《不灭星体》和功法,引导药力修复破损的经脉与肉身。
过程缓慢而痛苦。那缕残留的筑基罡气极其顽固,以他炼气期的法力难以驱除,只能暂时用法力和星辉之力将其封锁在左肩,阻止其继续侵蚀。
神魂的损伤恢复得更慢,混乱意志的隐患也如同悬顶之剑,让他不敢有丝毫松懈。
时间一天天过去。
七天后,林渊的肉身伤势恢复了三四成,已能勉强下地行走,但法力只恢复了一成左右,左肩的隐患和神魂的疲惫依旧严重。
他知道,不能再耽搁了。长时间滞留在此,万一那筑基弓手还有同伙,或者柳明派出新的追兵,后果不堪设想。而且,他需要尽快返回宗门,利用更好的资源来疗伤和突破。
这一日,他将石猛叫到洞中。
“石大哥,多谢你这些时日的照顾,我的伤已无大碍,是时候离开了。”林渊取出几块从青衣弓手储物袋中找到的下品灵石(他已将值钱物品转移,只留下少量灵石和金银),递给石猛,“这些银钱,聊表谢意,还请收下。”
石猛看着那几块晶莹剔透、蕴含着精纯能量的“宝石”,吓了一跳,连忙摆手:“使不得使不得!这太珍贵了!俺救你又不是图这个!”
林渊坚持道:“石大哥,你救我一命,恩同再造。这点心意不算什么,你拿着,可以改善一下生活。或者……如果你有子女,或许可以试试让他们去附近的城镇检测一下有无修仙资质。”
石猛闻言,愣了一下,看着手中那几块散发着柔和光晕的灵石,又看了看林渊那虽然依旧苍白却气质不凡的脸庞,似乎明白了什么,眼神变得复杂而敬畏。
他不再推辞,郑重地收下灵石,对着林渊深深鞠了一躬:“多谢……仙师。”
林渊扶起他,摇了摇头:“我不是什么仙师,只是一个侥幸活下来的修行者。石大哥,保重。”
告别了淳朴的猎户石猛,林渊辨认了一下青云宗的大致方向,拖着并未痊愈的身体,再次踏上了归途。
这一次,他更加小心谨慎,专挑人迹罕至的山林小路,昼伏夜出,尽可能避开一切可能的眼线。
十日后,风尘仆仆、气息依旧萎靡的林渊,终于远远看到了青云宗那熟悉的山门。
望着那云雾缭绕、气势恢宏的宗门,林渊心中百感交集。此次外出,不过月余,却几经生死,险象环生。但收获亦是巨大,不仅实力有所精进,更得到了惊蛰弓和混乱编码的知识。
他整理了一下褴褛的衣衫,将修为压制在炼气八层左右(他实际已九层,但伤势让他气息不稳),迈步向着山门走去。
守门弟子验过他的身份令牌,确认无误后放行。看到他如此狼狈的模样,几名守门弟子眼中都闪过一丝讶异,但并未多问。
踏入宗门的那一刻,林渊才真正松了一口气。
终于……回来了。
但他知道,宗门之内,也并非绝对安全。柳明,恐怕正在某个地方,等着他。
“柳明……我们的账,该好好算一算了。”林渊眼中寒光一闪,向着任务堂的方向走去。
首先,要交付任务,拿到筑基丹。然后,尽快闭关,恢复伤势,冲击筑基!
只有筑基,才能真正拥有在这宗门内立足、乃至反击的资本!
归来的林渊,如同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即将在青云宗内,掀起新的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