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候多时了,‘钥匙’。”
金线袖口老者那冰冷而笃定的声音,如同淬毒的冰锥,刺破了山谷入口处凝重的空气,也精准地刺中了林泉内心最深的隐忧。他果然知道!净妖盟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他这身“守门人”的血脉!
林泉握紧了左手中的界契石,那滚烫的触感仿佛在回应着老者的呼唤,也回应着山谷深处那更加清晰、更加痛苦的古老悸动。他强迫自己挺直脊梁,迎向那老者如同鹰隼般审视的目光,尽管心脏在胸腔里狂跳,空荡的右袖在不安地晃动。
九方上前一步,身形未见丝毫动摇,只是周身那淡金色的微光似乎更加凝练了几分,将老者话语中蕴含的精神压迫无声无息地化解于无形。他目光平静地扫过那巨大的净化法阵和肃立的净妖盟弟子,最后落在那老者身上。
“废话少说。”九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金石般的质感,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你们费尽心机,引我们来此,不会只是为了打声招呼。划下道来吧。”
那老者,显然是一位净妖盟的执事长老,闻言,脸上那冰冷的弧度扩大了一丝,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傲慢:“阁下快人快语。不错,邀请诸位前来,正是为了让你们亲眼见证,我净妖盟如何以无上伟力,涤荡邪魔,重定此间法则!当然……”
他话锋一转,目光再次锁定了林泉,带着毫不掩饰的贪婪与算计:“……也需要借这位小友的‘钥匙’一用,开启那最后的‘门扉’。”
随着他话音落下,那数根巨大的净化石柱顶端的白色晶石骤然光芒大盛!无数道白光锁链如同活物般扭动、交织,并非攻击,而是在众人面前,那原本被法阵封锁的山谷入口处,硬生生地开辟出了一条……由纯粹白光构成的、不断向内延伸的通道!
通道内部光影扭曲,看不清尽头,只能感受到其中散发出的、更加浓郁混乱的空间波动,以及那股令人心悸的寂灭意志。
“此乃‘通幽小径’,直抵‘墟眼’核心。”执事长老拂尘一摆,做了个“请”的手势,语气却带着不容拒绝的胁迫,“诸位,请吧。当然,若是不敢,现在离去也还来得及,只需将‘钥匙’留下即可。”
这是阳谋!要么踏入这明显是陷阱的通道,要么就此放弃,将林泉拱手相让!
九方眼神微冷,却没有丝毫犹豫,率先迈步,踏入了那白光通道之中。白先生、阿蛮紧随其后。赤影的身影在通道入口的阴影处微微一顿,随即也融入了通道内光暗交织的边界里。
林泉深吸一口气,感受着界契石传来的、对通道深处那强烈呼唤的共鸣,也一步踏了进去。
就在他踏入通道的瞬间,异变陡生!
周围的景象瞬间模糊、扭曲、破碎!那由白光构成的通道壁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无边无际、色彩不断变幻、没有任何实体参照物的混沌虚空!脚下没有实地,头顶没有天空,只有无数扭曲的光带和破碎的记忆片段如同流星般划过!
“小心!是精神幻境!能引动心魔!”白先生的警示声仿佛从极遥远的地方传来,变得模糊不清。
林泉感觉自己仿佛被抛入了一个巨大的、高速旋转的旋涡中心!无数杂乱的声音、画面、情感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地涌入他的脑海!
——孤儿院里其他孩子排斥、恐惧的眼神……
——无数次面试失败后,走在冰冷雨夜中的孤独与绝望……
——第一次看到“妖气”时,周围人将他视为怪物的窃窃私语……
——赤影那冰冷不屑的嘲讽……
——镜中女性残影那悲伤而决绝的眼神……
——九方那句“洪流将至”的沉重……
——还有……后院那无声旋转的“归墟之扉”,仿佛下一刻就要将整个妖公寓吞噬……
自卑、恐惧、迷茫、自责、沉重的责任……所有被他压抑在内心深处的负面情绪,在此刻被无限放大,如同无数只冰冷的手,要将他拖入绝望的深渊!
“不……不是的……我不是灾星……”林泉抱住了头,痛苦地蜷缩起来,意识在崩溃的边缘摇摇欲坠。
就在这时,他左手中的界契石再次爆发出灼热的光芒!这一次,光芒并非乳白色,而是带上了一丝淡淡的金色,仿佛与九方的力量产生了某种共鸣!同时,胸口的蕴生玦也传来一阵强烈的、充满生命力的悸动!
两股力量交汇,如同在他即将沉沦的意识中点燃了一盏明灯!
一幅从未有过的、却无比温暖清晰的画面,强行冲破了那些负面情绪的包围,在他脑海中绽放——
那不是一个记忆片段,更像是一种……血脉深处传承下来的印记!
他“看”到了一个宁静祥和的山谷,鸟语花香,灵气氤氲。山谷中央,矗立着一座古朴的、由某种白色玉石构筑的祭坛。祭坛之上,并非什么恐怖的存在,而是一块散发着柔和光芒、上面天然形成着无数玄奥纹路的巨大石碑——心碑!一个穿着与镜中残影相似服饰、面容慈和、眼神却无比坚定的女性(是他的某位先祖吗?),正将手按在心碑之上,她的力量与心碑的光芒交融,如同温柔的网,维系着山谷内外一种微妙的、生机与寂灭之间的平衡。许多形态各异的生灵(有人类,也有妖怪)和谐地生活在山谷周围,脸上带着安宁的笑容。
那是……“守门人”真正的职责?不是对抗,不是封印,而是……守护与平衡?是让生机与寂灭,如同阴阳般自然流转?
这幅充满生机与和谐的景象,与眼前这片充满毁灭与痛苦的混沌幻境,形成了极致而残酷的对比!
“啊——!”林泉猛地抬起头,眼中不再是迷茫与恐惧,而是燃烧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愤怒与……使命感!
这愤怒并非针对净妖盟,而是针对这被扭曲、被亵渎的平衡!这使命感,源于血脉深处那被点燃的、守护那份和谐的本能!
“这不是……真正的‘门’!”林泉用尽全身力气,对着这片扭曲的混沌发出呐喊,他的声音带着界契石的金光与蕴生玦的绿意,如同利剑般刺破了幻境的帷幕,“这是……被‘伪火’强行扭曲的……痛苦回响!”
他不再被动地承受那些负面情绪的攻击,而是主动地将自己的精神力,与界契石、蕴生玦的力量结合,化作一道……坚定而澄澈的“意念洪流”,反向冲刷着这片混沌的幻境!
他要在这心象的迷宫中,找到真实!找到那被掩埋的……最初的“契约”!
“轰隆隆——!”
仿佛镜子破碎的声音在灵魂深处炸响!
周围的混沌景象如同被打碎的琉璃般片片剥落、消散!那无数扭曲的光带和负面情绪碎片,在界契石金光与蕴生玦绿意的照耀下,如同冰雪般消融!
幻境破灭了!
林泉猛地回过神,发现自己依旧站在那条由净化白光构成的“通幽小径”上,只是脚步有些虚浮,额头上布满了冷汗。九方、白先生、阿蛮都站在他身旁,关切地看着他。赤影的身影在不远处的光影交界处若隐若现,猩红的眼眸中似乎也闪过一丝极淡的……讶异。
显然,他们都经历了类似的心象考验,只是凭借自身强大的实力或心志硬扛了过来。而林泉,则是以一种截然不同的方式,从内部勘破并瓦解了它。
通道前方,景象已然不同。白光的尽头,是一个更加广阔、却被浓郁得化不开的暗紫色寂灭之雾所笼罩的巨大洞窟入口!洞窟深处,隐约可见一个巨大的、不断旋转的暗紫色旋涡,散发出吞噬一切的恐怖吸力!那便是“墟眼”!而在洞窟入口处,之前感受到的那股被强行扭曲、充满痛苦的古老意志,如同垂死的巨兽般发出无声的哀嚎!
净妖盟的执事长老等人,正站在洞窟入口外的一个平台上,脸上带着一丝惊疑不定,显然没料到林泉能如此之快地破开幻境。
执事长老深深地看着脸色苍白却眼神坚定的林泉,缓缓开口,语气中第一次带上了一丝凝重:
“看来……我们还是低估了‘钥匙’的成色。”
“不过这样也好……越是纯净的‘钥匙’,开启的‘门扉’……才越是稳固。”
他猛地一挥手,对着身后严阵以待的弟子们喝道:
“布‘九转净世大阵’!准备……迎接‘神迹’降临!”
随着他一声令下,所有净妖盟弟子身上同时亮起刺目的白光,与那几根石柱的光芒遥相呼应,一个更加复杂、更加庞大的净化法阵虚影,开始在洞窟上空缓缓凝聚!目标,直指那痛苦哀嚎的“墟眼”核心!
最终的对决,一触即发!
而林泉能感觉到,界契石传来的共鸣,以及血脉深处的呼唤,正清晰地指向那“墟眼”深处,某个被寂灭之雾重重包裹的……散发着微弱白玉光芒的所在!
那里,就是“心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