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院角落里那短暂净化的成就感,以及赤影那出乎意料的隐秘协助,带来的振奋并未持续太久。消耗过度带来的精神与身体的双重疲惫,如同潮水般涌上,林泉几乎是强撑着回到101室,服下白先生备好的汤药,便陷入了深沉的调息之中。
“地脉石髓”的温厚药力与汤药的修复效果共同作用,滋养着他干涸的经脉与耗损的心神。在意识的深处,那缕淡金色的界碑之力仿佛也因这次主动的“使用”而变得更加驯服与灵动,与他的联系愈发紧密。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窗外已是日头西斜,橘红色的暖光为公寓镀上了一层宁静的辉芒。身体的疲惫感消散了大半,精神也恢复了清明。他下意识地扩散开感知,公寓内的一切似乎都与往常无异——界碑石平稳脉动,202室深灰风暴死寂,其他住户的光晕也各安其位。
然而,这份宁静,却隐隐透着一丝不同寻常的紧绷。
就在他准备起身活动一下筋骨时,一阵急促而轻灵,却带着明显慌乱意味的脚步声,如同受惊的雀鸟,由远及近,飞快地沿着回廊传来,最终停在了他的房门外。
“咚咚咚!”敲门声又急又轻。
林泉打开门,门外是脸色发白、胸口剧烈起伏的小瞳。她那双总是闪烁着活泼光芒的猫儿眼里,此刻盛满了显而易见的惊慌,甚至连周身那跳跃的橙色光晕都显得有些紊乱。
“林、林泉!”小瞳一把抓住他的衣袖,声音带着喘息的颤抖,“不好了!外面……外面来了好多除妖师!”
林泉心中猛地一沉,面上却尽力保持镇定,将她让进房间,递过一杯水:“慢慢说,怎么回事?”
小瞳接过水杯,也顾不上喝,急声道:“我下午去城西给白先生送药,回来的路上就感觉不对劲!有好几股陌生的、带着敌意的灵气在公寓附近转悠!我悄悄躲起来看,看到之前那个叫周明的学徒,还有好几个穿着同样服饰、气息比他强得多的人!他们好像在布置什么东西,还拿着罗盘一样的法器对着公寓的方向指指点点!”
她咽了口口水,眼中恐惧更甚:“我认得那种法器,是‘搜妖鉴’!他们肯定是在定位公寓的结界节点,或者是在探查里面的气息!而且……我感觉他们好像发现我了,有一股灵识扫过来,我吓得赶紧用最快的速度跑回来了!”
小瞳带来的消息,像一块巨石投入水中。之前的冲突虽然暂时平息,但除妖师家族显然并未放弃对公寓的监视,甚至可能因为上次的失利而加大了力度。此次前来的人数更多,装备也更专业,其意图不言而喻。
“九方先生知道了吗?”林泉沉声问道。
“我一回来就先跑去告诉九方先生了!”小瞳连连点头,“九方先生让我来通知你和其他人,让大家有所准备。”
话音刚落,一阵低沉而奇特的钟声,仿佛自虚空深处传来,轻轻回荡在公寓的每一个角落。这钟声并不响亮,却带着一种直抵灵魂的警示意味,让所有听到它的住户都明白——有外敌临近,警戒提升。
公寓内的气氛瞬间变了。
之前那份大战后的松弛感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山雨欲来的肃杀。林泉能清晰地感知到,各个房间内住户们的气息都出现了变化——白先生房间的水蓝色光晕更加凝练,带着凛冽的寒意;阿蛮那土黄色的光晕则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沉凝中积蓄着力量;就连图书馆方向那沉静的知识光晕,也仿佛被注入了某种锐利的锋芒。
而最让林泉心头一紧的,是隔壁202室。
那团一直死寂的、被压缩的深灰色风暴,在钟声响起的刹那,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死水,极其轻微地波动了一下。一股冰冷、锐利,仿佛沉睡的凶兽被惊扰后本能散发出的警告气息,如同无形的尖刺,穿透房门,在回廊中一闪而逝。
赤影……也被惊动了?虽然只是无意识的本能反应,但也足以说明,外界的威胁,已经触及到了公寓最敏感的神经。
林泉走到窗边,透过窗格的缝隙,小心翼翼地向外望去。夕阳的余晖下,公寓外的巷弄和远处的街景看似平静,但在他那经过强化的感知中,却能捕捉到数道若隐若现、带着审视与恶意波动的灵气,如同无形的触手,正从不同方向,试探性地触碰着公寓外围那层无形的结界。
“他们……真的来了。”小瞳也凑到窗边,声音带着哭腔,小小的身体微微发抖。
林泉拍了拍她的肩膀,试图给予一些安慰,但他的目光却异常冷静。他体内的界碑之力仿佛感受到了外界的威胁,自行缓缓流转起来,散发出淡淡的、唯有他自己能感知到的威压。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而且,比预想中来得更快,准备也更充分。
上一次,他们是仓促应战。这一次,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
他看了一眼身旁惊慌的小瞳,又感知了一下公寓内瞬间紧绷起来的气氛,以及隔壁那团波动了一下后重归死寂、却更显危险的深灰风暴。
这一次,恐怕不会像上次那样轻易结束了。
他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决然。无论来的是谁,无论他们有什么目的,这里,是他的家。
守护它的战斗,即将再次打响。而这一次,他不再是那个需要被保护、只能在关键时刻冒险一搏的弱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