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回廊里再无一丝声响,之前那令人窒息的阴影洪流与九方纯净的白光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一种大战过后、近乎真空般的宁静,压抑得让人心慌。林泉靠着与202室相邻的墙壁滑坐在地,嘴角残留着一丝殷红,精神上的刺痛与虚脱感阵阵袭来,耳畔还残留着能量风暴的嗡鸣。
结束了?赤影被制服了?还是……
他不敢深想,目光死死锁着202室那扇紧闭的房门,仿佛想用视线将它烧穿,看清里面的景象。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却漫长如同一个世纪。那扇紧闭的房门,终于发出了一声轻微到几乎听不见的“咔哒”声,缓缓向内打开了一道缝隙。
林泉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九方。他依旧穿着那身素雅的长衫,周身温润的白色光晕稳定如初,只是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眉宇间凝着一抹化不开的凝重。他走出房门,动作轻缓地将其重新带上,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然后,他的目光落在了瘫坐在墙边、脸色苍白、嘴角带血的林泉身上。
九方快步走来,蹲下身,手指轻轻搭在林泉的手腕上。一股温和醇厚的暖流瞬间涌入林泉近乎枯竭的经络,快速抚平着他精神与肉体的双重不适。
“你受伤了。”九方的语气带着关切,但更多的是一种深沉的了然,“你不该贸然插手。赤影失控时的力量,足以轻易撕碎凡人的魂魄。”
林泉垂下眼帘,低声道:“我……我只是想试试……我感觉到他好像在求救……”
九方沉默了一下,收回手,看着林泉:“你感知到的没错。他潜意识里,确实在抗拒着彻底的沉沦。但也正因为如此,那失控的力量才更加危险,充满了自我毁灭的倾向。你的意念如同投入风暴的火星,若非我及时压制,反噬之力足以让你神智受损。”
林泉心中一寒,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行为有多么鲁莽和危险。
“赤影……他怎么样了?”他忍不住问道,目光再次瞟向202室。
“力量暂时被封禁,陷入了深度沉睡。”九方的声音低沉下来,“他心中的‘暗影’比我想象的侵蚀更深。药圃那处的‘锚点’近日波动异常,加剧了他力量的紊乱。这次失控,是积郁已久的爆发。”
他扶着林泉站起身:“此事你已卷入,便无需再过度回避。但切记,在他苏醒之前,绝不可再靠近202室,亦不可对他人提及你感知到的细节。”
就在这时,其他住户似乎也被刚才的动静惊动,陆续出现在回廊中。
白先生步履匆匆而来,看到林泉苍白的脸色和嘴角血迹,眉头紧蹙,立刻上前仔细检查他的状况。小瞳躲在白先生身后,探出脑袋,猫儿眼里充满了后怕与好奇,小声嘀咕:“吓死我了……赤影大哥好久没发这么大火了……”
连阿蛮那高大的身影也出现在了楼梯口,他沉默地看着202室紧闭的房门,黑曜石般的眼睛里看不出情绪,只是那凝实的土黄色光晕,微微波动了一下。
白先生检查完林泉,确认他只是精神受创,经络有些震荡,并无大碍,这才松了口气,对九方说道:“我已备好安神固魂的汤药,待会儿便让林泉服下。只是他这伤……似乎不全是受到波及,倒像是主动运用神念过度,遭受了反噬?”他的目光带着询问看向林泉。
林泉在九方平静的目光注视下,只得硬着头皮,简单承认了自己尝试用意念安抚赤影的举动。
白先生闻言,摇了摇头,语气带着责备与后怕:“胡闹!简直是螳臂当车!若非九方先生及时出手,你此刻……”他没再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
小瞳则瞪大了眼睛,像是看怪物一样看着林泉:“你、你居然敢……去碰赤影大哥发疯时的影子?你胆子也太大了吧!”
阿蛮依旧沉默,但那目光落在林泉身上时,似乎少了几分之前的纯粹陌生,多了一丝极淡的、难以言喻的审视。
经此一事,林泉在公寓其他住户眼中的形象,似乎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他不再仅仅是一个需要被警惕和观察的“脆弱人类”,更像是一个……会做出些出人意料、甚至有些莽撞举动的“特别存在”。
九方安排白先生送林泉回房休息,并嘱咐他这几日需静养,暂停一切修习。
回到101室,服下白先生煎好的、苦涩却带着安神效力的汤药,林泉躺在床榻上,身心俱疲,却毫无睡意。
脑海中不断回放着赤影那双在失控风暴中一闪而过的、带着短暂清明的深灰色眼眸,以及那声微弱的“阻止我”。
这次失控,像是一次危险的洗礼。他差点付出惨重代价,但也因此更清晰地看到了赤影冰冷敌意之下,那被痛苦与恐惧包裹的内核。而他自己的贸然行动,虽然鲁莽,却也在无形中,让其他住户看到了他并非一味退缩恐惧的一面。
他与这座公寓,与这些非人住民之间的墙壁,似乎因为这次共同的“危机”,而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然而,危机真的过去了吗?
赤影沉睡,力量被封。那导致“锚点”波动、诱发此次失控的根源,又是什么?与他这个“守门人”后裔的入住,是否有关?
林泉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感觉仿佛有一张更大的网,正在缓缓收紧。赤影的失控,或许仅仅是一个开始。
就在他思绪纷乱之际,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自己房门下方的缝隙外,一道极淡的、如水波般的阴影,一闪而过,悄无声息。
是错觉?还是……那沉寂的202室内,有什么东西,依然在无声地关注着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