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影那充满痛苦与暴戾的记忆碎片,如同一场高烧后的噩梦,在林泉的脑海中盘桓不去。接下来的两日,他都有些精神恹恹,遵照白先生的嘱咐,大部分时间都待在101室静养,只是早晚进行最基础的吐纳,稳固受创的神魂。
那份源于窥探的恐惧感依然存在,但与之并生的,却是一种难以抑制的好奇。赤影的过去究竟发生了什么?那股“晦暗”为何会与瞑目花的异常相连?这座公寓,到底隐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故事?
这种求知欲,在他心神稍定后,变得愈发强烈。他想起了九方曾提及的、由墨老掌管的图书馆。那里是公寓存放知识和历史的地方,或许,能从中找到一些线索,哪怕只是关于公寓本身,或者那些古老契约的只言片语。
这日午后,阳光正好。林泉深吸一口气,走出了房间。他刻意避开了202室的方向,绕路来到一楼,走向那座位于公寓深处、他一直未曾踏足的图书馆。
图书馆的大门是厚重的黑檀木,上面雕刻着繁复的日月星辰与奇珍异兽的图案,透着一股庄严古朴的气息。他轻轻推开,门轴发出悠长而轻微的“吱呀”声,仿佛在唤醒沉睡的时光。
门内的景象让他瞬间屏住了呼吸。
与其说是图书馆,不如说是一座知识的殿堂。穹顶高阔,阳光从彩绘琉璃窗透入,投射下斑斓的光柱。无数顶天立地的书架如同沉默的巨人,整齐排列,上面塞满了各式各样的载体——竹简、帛书、线装古籍、羊皮卷,甚至还有一些闪烁着微光的玉简和铭刻在奇异骨骼、甲壳上的文字。空气里弥漫着陈旧纸张、墨锭、干涸草药以及某种永恒尘埃混合而成的特殊气味,厚重而沉静。
这里的光晕也与其他地方截然不同。并非生灵散发的那种动态光晕,而是一种沉凝的、如同星辉般静静闪烁的 collective intelligence(集体智慧)的光泽,每一本书、每一卷竹简,都像是一颗承载着信息的微小星辰,共同构成了一片浩瀚的知识星海。
林泉放轻脚步,行走在书架间的狭窄过道里,仿佛怕惊扰了这些沉睡的灵魂。他漫无目的地浏览着书脊上那些难以辨认的古体字或奇异符号,心中充满了敬畏。这里随便一本书,可能都记载着外界早已失传的秘辛。
就在他走到一个相对偏僻、摆放着许多材质特殊(如兽皮、玉石)古籍的区域时,他胸前一直贴身佩戴的、从小带到大的那个旧布包,突然毫无征兆地**发起热来**!
那热度来得极其突兀,并非体温传导,而是从布包内部的物体本身散发出来,隔着衣物,烫得他胸口皮肤微微一痛。
林泉猛地停下脚步,惊疑不定地捂住胸口。布包里是他身世的唯一线索——一块材质不明、刻着奇异纹路的暗色金属片,用一根褪色的红绳系着,孤儿院的院长说捡到他时就戴在他身上。
他下意识地环顾四周,确认无人,这才颤抖着手,从领口将那个小小的旧布包掏了出来。
布包入手,那股温热感更加明显,仿佛里面的金属片拥有了生命,正在轻微地搏动。更让他震惊的是,他“看”到布包周围,竟然散发出了一圈极其微弱、但绝不容错辨的**淡金色光晕**!这光晕与他自身或公寓里任何存在的光晕都不同,带着一种古老、苍茫而又无比纯粹的气息。
是什么引起了它的反应?
林泉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目光锐利地扫过身旁的书架。他的视线最终定格在书架最高层,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那里斜放着一本封面残破、由某种暗褐色兽皮鞣制而成的厚重大书。这本书周围,竟然也散发着一种与金属片呼应的、极其微弱的淡金色光晕!两种光晕之间,仿佛存在着某种无形的吸引力,正在产生细微的共鸣!
他心跳如擂鼓,几乎要跳出胸腔。也顾不得许多,他踮起脚,费力地将那本沉重的兽皮书取了下来。
书籍入手沉甸甸的,封面没有任何文字,只有一些磨损严重的刻痕,依稀能看出是星辰、锁链与某种抽象门户的图案。他小心翼翼地拂去封面厚厚的灰尘,屏住呼吸,翻开了沉重而坚韧的书页。
里面的文字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古老象形文字,扭曲而复杂,他一个也看不懂。但当他翻到中间某一页时,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一页上,绘制着一个清晰的徽记图案——**环绕着星辰的断裂锁链,中央是一扇微微开启的门扉**。
这个图案,与他布包里那块金属片上雕刻的纹路,一模一样!
林泉的手指死死抠着书页边缘,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在这一刻冲向了大脑,耳边嗡嗡作响。
这本书……这本书记录着什么?这个徽记代表着什么?为什么他身世的信物,会与这本书产生共鸣?
无数疑问如同沸腾的气泡,在他脑海中翻滚、炸裂。他急切地想要继续翻看,希望能找到更多线索,哪怕只是能看懂一两个词也好!
然而,就在他手指颤抖着想要翻向下一页时,一个苍老、低沉,仿佛积攒了无数岁月尘埃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他身后极近处响起:
“这本书,并不适合初学者观看。”
林泉吓得魂飞魄散,猛地合上书,转过身,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不知何时,墨老那佝偻、如同古树般的身影,已经悄无声息地站在了他身后。墨老那双浑浊却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正平静地注视着他,以及他手中那本散发着微弱共鸣的兽皮古籍,还有他未来得及完全塞回衣领、依旧散发着异常温热与淡金光晕的旧布包。
墨老的目光在林泉胸口的布包上停留了一瞬,那古井无波的眼中,似乎掠过了一丝极其微弱的、难以察觉的涟漪。
图书馆里一片死寂,只有尘埃在光柱中无声飞舞。
林泉僵在原地,手中捧着那本可能关乎他身世之谜的“禁书”,面对着深不可测的图书管理员,大脑一片空白。
墨老会怎么做?收回这本书?询问布包的来历?还是……他早就知道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