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网约车的后座,孟清远依旧带着耳机,捕捉着耳机里的声音。
“今天的最后一组车队,打完我要提前下播了哇。符合条件还没有上车的粉丝可以在粉丝群私信助理报名。”
今天星河直播说的第二句话。
大概是提前清了嗓子喝了水,听起来比前一句声音清亮了一些,但仍旧喑哑。
车很平稳,但孟清远如坐针毡。
“师傅,麻烦您快点。”
网约车师傅一脚油门把他送到熟悉的公寓楼下,孟清远却握着手机不知道该做什么。
两把游戏很快结束,他听见齐星河疲惫地说:“今天先到这,谢榜我改天补上,不好意思,大家晚安。”
光听声音,孟清远就断定齐星河很难受,一定不是普通的小感冒。
直播结束的下一秒,他的电话就拨了出去。
“喂?”
听到齐星河沉闷的声音,孟清远愈发焦急。
“学长,你真的还好吗?”
“应该就是感冒引起的发热,问题不大,明天再不好转我去医院看看。”
齐星河的声音恹恹。
“我听你声音真的很严重,今晚就去挂个急诊吧?”
纵使身体不适,齐星河还是笑着回应关心:“小学弟,这都几点了,我一个人去急诊不够折腾的。
放心,明天要是还不好我肯定去医院。”
孟清远站在深夜的街道,左手不自觉地抠着衣角,担忧还是压过了胆怯和羞涩。
“学长,非常抱歉,我冒昧了——”他深吸一口气,说,“方便给我发一个你们这栋公寓楼的访客通行码吗?”
齐星河头重脚轻,感觉脑子里都是浆糊,神经一跳一跳的痛,一时间大脑处理器似乎罢工了,解析不了这句话的意思。
他只是本能地追问:“你说什么?”
“让我陪你去急诊,好不好?”
一直到电话里的人出现在门口,齐星河都怀疑是自己烧坏了脑子。
孟清远没有进门,站在门口看着眼前的青年满脸通红但唇色惨白的憔悴模样,恍惚觉得自己的额角也开始刺痛。
看着齐星河魂飞天外的样子,孟清远下意识放低了声音。
“学长,带个外套和手机,我们去急诊好不好?”
齐星河点点头,从沙发上扒拉了一件夹克外套,举起手上的手机晃了晃,示意准备完毕。
懵懵然的模样,让人觉得可怜又可爱。
忍了又忍,孟清远还是伸手探向了齐星河的额头。
他的动作不快,但齐星河不闪不避,就这样看着他,不自觉仰头迎向他的手背。
孟清远心跳加速。
但在手背贴上齐星河滚烫的额头的时候,他挥散了心中所有旖旎。
“套上外套我们下楼,车我已经叫了在楼下。
手机是你日常手机对不对?别带成直播手机了。
绑定电子医保了吗?没有的话再拿个身份证或者医保卡?”
点头,点头,摇头,齐星河一句一回应。
看到齐星河状态很不好,孟清远下意识伸手。
揽肩、搂腰、牵手……没一个合适的。
犹豫再三,孟清远隔着齐星河的外套袖子,轻轻扣住了他的手腕,微微用力,带着他往前走。
齐星河盯着拉着自己的手,靠身体的本能跟着走路,脑子里浮现出的是之前孟清远刻意发给他的两张照片,照片的主体都是手,跟这个角度很像。
接下来的过程,在齐星河的记忆中,就像是被高热融化的糖浆。
孟清远带着他坐上网约车的后排,一直到医院,握着他手腕的手全程没有松开。
“手机打开,刷一下医保码。”
“来这,额温枪先测一下。”
“来,跟医生描述一下症状。”
“可以,打个吊针吧,麻烦您开药,我陪他在这里打,谢谢。”
“学长有药物过敏吗?”
孟清远真的是温柔细致又可靠。
齐星河觉得自己不需要用沉重的脑袋强行思考,就被照顾得妥妥帖帖。
直到冰冷的针头刺进血管,齐星河的理智回笼了一小半,话就秃噜了出去:
“你这就是传说中的男妈妈吗?”
别说孟清远震惊回望,就连打针的护士都忍不住抬头,口罩和帽子之间唯一露出来的一双眼睛,在这一刻没有夜班的疲惫,只有八卦的精光。
齐星河闭了闭眼,恨不得时光倒流,一时间分不清脸颊发烫是因为发烧还是羞耻。
孟清远看着齐星河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的鸵鸟样,决定当没听到这句话。
深夜的急诊输液室依然有很多人,但却并不嘈杂,大家都很安静。
“累的话休息一下,我替你看着针。”他侧身凑向齐星河,小声道。
齐星河轻轻摇了摇头。
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瓶吊针打一半了。
他这是摇头给自己摇晕了还是摇睡着了?
齐星河扭过头,恰好和孟清远望向他的目光对视。
像是被烫到似的,他下意识移开目光,紧接着又觉得没什么好躲闪的,又看了回去。
孟清远看着总算没那么蔫吧的人,长舒一口气。
“感觉还好吗?”
“挺好的。”
齐星河保持右手不动,小幅度地活动了一下身子,这时候才感觉到自己右手下垫了个东西。
齐星河用左手扒拉起来一看,是一个小巧的粉色helloKitty。
“这什么?”
孟清远拿过来,塞回到齐星河的右手下方。
“暖手宝,护士小姐姐友情赞助。”
“这都六月中,临江都要入夏了!我都快30了!你怎么好意思跟人家借这个?”
孟清远振振有词:“现在是大半夜,温度才二十出头。而且你也才二十多岁,打针手又冰凉,我借个东西给你暖手又不奇怪。”
齐星河说不过他,只好作罢。
身体状态好了一些,他终于有心思打量突然出现的孟清远。
虽然两人早就有了线下见面的默契,也约定了具体日期,齐星河也做好了见面的心理准备。
但在他的规划中,一直都是在15号找个合适的餐厅,两个人衣冠楚楚正式见面。
甚至齐星河还幻想了他作为学长,西装革履、帅气优雅、成熟稳重地请学弟吃饭,让对方拜倒在自己的西装裤下的场景。
即使幻想和现实有差距,至少也不能是现在这种家居服外面套夹克的乡村混搭风,甚至还有汗湿的头发贴在脸上的狼狈模样吧!
他是不是该庆幸自己没有穿拖鞋出门?
对比之下,面前的男大简单的白t打底,外搭浅蓝色衬衫外套,下半身是深蓝色牛仔裤和白色板鞋,基础的穿搭搭配不基础的外形,清爽帅气扑面而来。
不能说不高兴,实话说,孟清远的突然出现让他非常高兴。
高兴到用数值表示,完全是+100分。
但在心里的角落,齐星河还是为初次见面自己的狼狈有些小小的尴尬和羞恼,微妙地觉得输了。
嗯,-5分。
直到孟清远凑近,抬头看吊瓶里剩下的药水,他的脖颈距离齐星河只有不到十公分。
太近了,近到齐星河不仅看到了孟清远滚动的喉结,还看到了他脖子和衣领上沾着的一小片短碎发。
齐星河的心里一瞬间晴空万里。
于是他明知故问:“来找我之前在剪头发?怎么不稍微清理一下?”
再+100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