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门关,大捷。
欢呼声如同山崩海啸,响彻了整片被鲜血浸透的荒原。
然而,作为这一切的缔造者,李道安却感觉自己仿佛被全世界抛弃了。
他躺在中军大帐那张冰冷的行军床上,双目无神,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为什么?
为什么我又成功了?
……
与此同时,百里之外,天狼汗国残存的大营,气氛压抑得如同坟墓。
黄金王帐之内,火盆早已熄灭,只剩下一地死灰。
王子博尔赤金·阔端一身狼狈,他那身华丽的黄金甲胄上,布满了刀痕和干涸的血迹。
他的面前,跪着十几个同样失魂落魄的部落首领。
“败了……我们败了……”
“那不是人!那是魔鬼的军队!我们的刀,根本砍不伤他们!”
“长生天抛弃我们了!我们回去吧,王子!”
恐慌,如同瘟疫一般,在王帐之内蔓延。
阔端没有说话,他只是死死地盯着沙盘上那座代表着雁门关的模型。
他的脑海中,反复回放着白天那荒诞而又恐怖的一幕。
那支凭空冒出来的,燃烧着幽蓝色火焰的古代军团。
那个站在高台之上,一身白衣,仿佛连天地都为之变色的男人。
输了?
不,这不叫输。
这叫被戏耍。
从头到尾,自己就像一个被猫玩弄于股掌之间的老鼠,每一步,都在对方的算计之中。
阔端忽然笑了,笑声沙哑,充满了自嘲。
“你们以为,我们输给了巫术吗?”
他缓缓地抬起头,那双如同饿狼般的眼睛里,不再是之前的暴怒,而是一种更加深沉的,近乎病态的敬畏。
“不,我们输给了神明。”
他指着沙盘,声音里带着一股子劫后余生的颤栗。
“那个李道安,他根本就不是在跟我们打仗。”
“他是在教我们,什么叫兵法!”
“他烧我粮草,是为了断我后路,逼我决战!”
“他造出那堵金墙,是为了告诉我,我军的攻城器械,不过是些破铜烂铁!”
“最后,他召唤出那支鬼魂大军,是为了向我展示,什么才是真正的,不可战胜的力量!”
阔端越说越激动,他仿佛陷入了一种癫狂的顿悟之中!
他认为,这一切,都是那个男人给他设下的“考验”!
“他是在筛选!”阔端的声音陡然拔高,“他是在用这种方式,筛选出一个,有资格与他合作的对手!”
“而那个关键,就是神稻!”
只要能得到神稻的种子和培育之法,他天狼汗国就能摆脱饥荒,就能拥有与大夏分庭抗礼的资本!
而这一切的钥匙,都握在那个神秘莫测的男人手中!
……
雁门关,中军大帐。
李道安终于从床上爬了起来。
他已经三天没合眼了,可精神头却好得出奇。
他不能再躺平了。
他意识到,任何直接的,看似“利敌”的行为,都会被那个该死的系统,强行修正成“利己”的结果。
他必须再换个思路。
“大人,大将军陈啸庭的密使,求见。”
李道安的眼睛,瞬间亮了!
瞌睡来了送枕头!他正愁没有合适的“内应”,这不就来了吗!
很快,一个看起来像个普通伙夫的男人,被带进了大帐。
那人一见到李道安,便立刻跪倒在地,从怀中掏出了一封信。
“钦差大人,我家将军听闻您在北境神威盖世,心中敬佩不已。然,霍去病此人,居功自傲,恐对大人不利。我家将军愿与大人联手,共谋大计!”
信中的意思很简单,陈啸庭嫉妒霍去病的战功,想借李道安这把刀,除了霍去病这个心腹大患。
李道安心中乐开了花,脸上却露出了凝重的表情。
他屏退左右,亲自将那密使扶起,脸上挂着狐狸般的笑容。
“陈将军的心意,本官领了。”
他转身回到书案前,铺开一张空白的羊皮纸,笔走龙蛇。
这一次,他写的不是什么狗屁攻略,而是一封……他自认为是必死的“投名状”!
【致天狼王子殿下:】
【闻王子雄才大略,孤心甚慰。然,夏朝腐朽,非孤一人所能挽。孤愿与王子里应外合,共创大业。】
【今献上我大夏北境最详尽之布防图,及神稻之培育秘法,以表诚意。】
【然,为取信于夏皇,亦为王子殿下之大业扫清障碍,孤有一不情之请。】
【烦请王子殿下,于三日后,集结所有精锐,佯攻雁门关。届时,孤将以身为饵,诈败被俘。】
【如此,一来可除霍去病此等心腹大患,二来孤亦可名正言顺,助王子成就霸业。】
【万望应允。】
【——大夏罪人,李道安亲笔。】
写完,他还特意咬破手指,在那张地图和信纸上,重重地按下了自己的血手印!
完美!
李道安看着自己的“杰作”,激动得浑身发抖!
这一次,我看你系统还怎么修!
我要求被俘!我主动求死!这总不能再给我修正成“大获全胜”了吧!
他将信和地图,小心翼翼地装入一个蜡丸,交给了那个早已看呆了的密使。
“速速送去!不得有误!”
……
陈啸庭接到李道安的回信时,整个人都笑傻了。
“蠢货!真是个狂妄到无可救药的蠢货!”
他看着那封信,看着那张画着鬼画符的地图,只觉得李道安已经被胜利冲昏了头脑。
诈败被俘?里应外合?
这分明是想借天狼人的手,除掉霍去病,然后他好独揽大权!
好!太好了!
陈啸庭立刻将这份“投名状”,添油加醋地,通过自己的秘密渠道,火速送往了天狼大营。
他要让所有人都看到,那个所谓的“李神仙”,不过是个和他一样的,卖国求荣的无耻之徒!
只要李道安被俘,霍去病战死,那整个北境,就都是他陈啸庭的天下!
……
天狼大营,黄金王帐。
当博尔赤金·阔端看完那封来自李道安的亲笔信,和他那张画得歪歪扭扭,却又清晰无比的地图时。
他没有愤怒,更没有怀疑。
他只是缓缓地站起身,走到王帐门口,掀开帘子,望着远处那座在夜色中如同巨兽般匍匐的雁门关。
许久,他仰天发出了一阵惊天动地的大笑!
那笑声,不再是之前的自嘲,而是一种终于窥破天机的,极致的狂喜!
他懂了!
他终于彻底地,完全地,懂得了那个男人的所有布局!
“哈哈哈哈!好!好一个李道安!好一个大夏罪人!”
阔端猛地转身,那双如同饿狼般的眼睛里,爆发出比星辰还要璀璨的光芒!
他将那封信高高举起,对着帐内所有部落首领,声音激昂地,如同在宣读一份神谕!
“你们以为,他是在投降吗?”
“错!你们全都错了!”
阔端指着地图,声音里带着一股子勘破天机的自负与崇拜!
“他是在下一盘棋!一盘以他自己为棋子,以我天狼三十万铁骑为刀,以整个大夏为棋盘的惊天大棋!”
“他不是想投降!他是想借我们的手,清除大夏内部的腐肉!”
“那个陈啸庭,那个严镜清,那些盘踞在朝堂之上的蛀虫!全都是他要清除的目标!”
“而他‘诈败被俘’,就是为了名正言顺地,摆脱那个愚蠢皇帝的束缚!他要用一种我们所有人都想不到的方式,成为大夏新的主人!”
“这叫……这叫曲线救国!”
“这叫置之死地而后生!”
王帐之内,所有部落首领,在经历了最初的震惊之后,看向那封信的眼神,全都变了。
他们仿佛看到了一位孤独的王者,为了拯救自己那腐朽的国度,不惜背负万世骂名,与虎谋皮的悲壮身影!
“传我王令!”
阔端猛地拔出黄金弯刀,那张英俊的脸上,写满了棋逢对手的兴奋与狂热!
“三日后!全军集结!不计伤亡!佯攻雁门关!”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务必!要将我们的盟友,李大人,毫发无伤地,‘请’回我们的大营!”
“此战,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我们要用实际行动,向我们的盟友,展示我天狼勇士的诚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