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道安在一片柔软中醒来。
窗外,雨声已经停了,几缕顽强的阳光穿透云层,洒在梨花木雕花的窗棂上,留下斑驳的光影。
空气中,弥漫着雨后青草的清新气息。
一切都显得那么宁静,那么美好。
李道安缓缓地睁开眼睛,眼神里带着一丝茫然。
我是谁?我在哪?
我不是喝了毒酒,去见阎王爷了吗?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又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最后,他撑着床板,缓缓地坐了起来。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又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皮肤光滑细腻,吹弹可破。
精神头好到爆炸,感觉现在就能去跑个十里地,连气都不带喘的。
李道安的表情,从茫然,到困惑,再到震惊,最后,化作了一片死寂的灰白。
“我操!”
一声绝望的怒吼,在安静的房间里回荡。
“我他妈睡了一觉,非但没死,反而还更帅了?这世上还有天理吗!还有王法吗!”
他从床上跳下来,冲到铜镜前,看着镜子里那个面如冠玉,目若朗星,唇红齿白的绝世美男子,只觉得一股巨大的悲愤,狠狠地扼住了他的喉咙。
这他妈是我?
我一个天天熬夜加班,一心求死的社畜,怎么可能有这么好的皮肤!
镜子里的人,帅得让他自己都觉得恶心!
“砰!”
房门被推开,夏清月和洪袖听到动静,急匆匆地冲了进来。
当她们看到那个站在镜子前,捶胸顿足,一脸悲愤的李道安时,都愣住了。
今天的李道安,似乎有些不一样。
他身上那股子生无可恋的颓废气息,被一种……一种难以形容的神采飞扬所取代。
他依旧穿着那身刺眼的白袍,可穿在他身上,却不再有半分丧服的萧索,反而更像是神仙下凡,丰神俊朗,不染凡尘。
“大人,您醒了。”夏清月最先回过神来,她看着李道安,一双杏眼里,充满了无法掩饰的崇拜和敬畏。
她昨晚想了一夜,终于又“悟”了。
大人根本不是在自寻死路!他是在用这种最极端的方式,置之死地而后生!他用自己的身体,硬生生扛下了天下第一奇毒,就是为了彻底击溃严家的心理防线!
这是何等非凡的魄力!何等逆天的实力!
“你们两个,进来干什么?看我死没死吗?”李道安没好气地吼道,他现在看谁都不顺眼,“让你们失望了!本官命硬得很!”
“大人神威盖世,天下无双!”赵铁柱那标志性的大嗓门从门口传来,他提着一个食盒,满脸通红,神情激动,“小的给您买了城东最有名的蟹黄包!您快趁热吃!”
神威盖世?盖你个锤子!
李道安看着眼前这三个把他当神仙一样供着的“绊脚石”,只觉得心力交瘁。
他懒得再理会他们,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开始思考人生。
毒酒都毒不死我,接下来,还有什么办法能死得快一点?
与此同时,整个苏州城,已经彻底沸腾了。
“听说了吗!昨晚寒山别院出大事了!”
城南的茶馆里,说书先生口沫横飞,惊堂木拍得震天响。
“那严家公子,摆下鸿门宴,想用天下第一奇毒‘三息绝’,毒杀咱们新来的李巡抚!”
底下的茶客们全都伸长了脖子,听得津津有味。
“结果你猜怎么着?”说书先生故意卖了个关子。
“那李神仙,端起毒酒,眉头都没皱一下,当着所有人的面,一饮而尽!”
“喝完之后,不但没事,反而嫌酒劲不够,指着严家公子的鼻子,高喊一声——再来一壶!”
“哄!”
整个茶馆,瞬间爆发出雷鸣般的笑声和喝彩声!
“好!”
“说得好!”
“那严家公子,当场就吓尿了裤子,连滚带爬地逃出了别院!”
说书先生得意洋洋地一甩折扇,抑扬顿挫地念出了自己连夜编出来的定场诗:
“巡抚夜闯鸿门宴,谈笑怒吞三日绝!”
“严家公子魂魄散,方知天外有神仙!”
一夜之间,“李神仙怒吞三息绝,严公子吓破小儿胆”的故事,传遍了苏州城的大街小巷。
李道安的名号,也从“李青天”、“李阎王”,直接升级成了“李神仙”、“毒见愁”、“不死魔王”!
江南的各大士族和商号,在听到这个消息后,无不噤若寒蝉。
怪物!
这李道安,根本不是人,是一个刀枪不入,毒药不侵的怪物!
之前那些还想看热闹,甚至想暗中下绊子的势力,全都偃旗息鼓,一个个把头埋进了沙子里,生怕被这个恐怖的“巡抚大人”给盯上。
而故事的另一位主角,严子生,则连夜逃回了严家在苏州的本家大宅。
书房内,严镜清端坐在太师椅上,面沉如水,静静地听着自己孙子那颠三倒四,充满了惊恐的汇报。
“祖父!他不是人!他是个魔鬼!”严子生脸色惨白,浑身抖如筛糠,“他把‘三息绝’当茶喝!喝完一壶,还他妈要续杯!”
严镜清没有说话,只是端着茶杯的手,青筋暴起。
“还有那个魔宗的妖女!她说她的牵机蛊,被活活撑死了!撑死了啊!”
“咔嚓!”
严镜清手中那枚陪伴了他数十年,由上等和田玉雕琢而成的扳指,应声而碎!
尖锐的碎片,深深地刺入了他的指节,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在名贵的波斯地毯上,他却恍若未觉。
他挥了挥手,示意下人将已经精神失常的孙子拖了下去。
偌大的书房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许久,他才缓缓地吐出一口浊气,声音沙哑得如同两块生锈的铁片在摩擦。
“暗杀……已经没用了。”
他意识到,对付李道安这种怪物,任何阴谋诡计,都显得那么可笑,那么无力。
他推翻了之前所有的计划,烧掉了所有关于暗杀的密信。
神都洛京,皇宫。
年轻的皇帝夏允文,几乎是在同一时间,通过锦衣卫的秘密渠道,得知了寒山别院发生的一切。
他看完密报,先是愣了半晌,随即,爆发出了一阵惊天动地的大笑!
“哈哈哈哈!好!好一个李爱卿!好一个‘再来一壶’!”
夏允文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他指着地图上苏州府的位置,对着身旁的大太监,兴奋地说道:“你看到了吗!这就是朕的仙人!”
“毒酒于他,不过是琼浆玉液!凡人的算计,在他眼中,不过是土鸡瓦狗!”
“有此等神人相助,何愁大事不成!”
夏允文对李道安“谪仙人”的身份,更加深信不疑,甚至开始盘算着,如何利用李道安这“不死之身”,去对付那些更难缠的敌人。
苏州,严府。
严镜清在书房里,枯坐了一夜。
当天边泛起鱼肚白时,他那双浑浊的眼睛里,终于重新燃起了一丝光亮。
那不是杀意,而是一种更加深沉,更加阴冷的算计。
他缓缓起身,对着门外,用一种不带任何感情的语气,下达了一道让所有人都看不懂的命令。
“来人。”
“去,把府里的小姐,子衿,叫过来。”
“告诉她,不必再学什么琴棋书画了。让她准备一下。”
严镜清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三日后,洗剥干净了,送去揽月楼,给李大人,当个侍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