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团毁灭的火光,停住了。
它们没有直接坠落,而是像两只戏弄猎物的秃鹫,悬停在京城正上方。
焚九与墨心虽然逃出生天,但神躯残破,墨心的胸膛甚至还插着陈十三留下的半截剑气。
正因如此,他们眼中的怨毒,比岩浆更烫。
“陈十三,已被放逐!”
焚九的声音炸开,不是雷霆,却比雷霆更刺耳。那是神明用规则震荡出的神谕,直钻入每个凡人的天灵盖。
“信仰源头已断!”
“你们的神,是个弃子!”
镜月站在高处,嘴角勾起诡异的弧度。神力化作无形的触手,将这句谎言疯狂地塞进下方数百万人的脑子里。
轰!
京城上空,那片赤红色的云海猛地一滞。
那是百姓对陈十三的愿力,是这座城的脊梁。
此刻,脊梁断了。
原本翻涌护城的红云,开始溃散,化作漫天红色的光雨,像是一场凄厉的血泪。
昂——!!!
盘踞皇城的国运金龙发出濒死的哀鸣。
它被两尊神明的气机死死锁住,庞大的身躯在空中痛苦翻滚,金色的鳞片如暴雨般剥落。
噗!
皇城之巅。
赵凛月、林薇、夜玲珑三人同时遭受反噬。
鲜血染红了她们的衣襟,三道倩影如同断线的风筝,重重砸在金銮殿冰冷的琉璃瓦上。
“咳……”
赵凛月想要撑起身子,却发觉经脉寸断。
绝望,这才是真正的绝望。
没了那个男人挡在前面,所谓的“大周铁骨”,在神明面前脆如薄纸。
“结束了。”
镜月俯视着下方死寂的孤城,笑得阴柔:
“蝼蚁终究是蝼蚁,没了那个怪胎,你们连让我正眼去看的资格都没有。”
焚九举起了手中的毁灭长枪。
枪尖对准了下方的万家灯火。
他要一击,把这座城,连同那个男人的所有痕迹,从地图上抹去!
就在这万念俱灰的一瞬。
滋啦——!
苍穹之上,裂开了一道疤。
不是被打开的,是被硬生生撞开的!
一艘通体漆黑、舰首铸造着狰狞巨兽的钢铁巨舰,裹挟着滔天烈焰与空间乱流,蛮横地从虚空中挤了出来!
破晓号!
没有任何减速,没有任何停顿。
一道魁梧至极的身影,从千米高空的甲板上,直坠而下!
没有花哨的动作,就是纯粹的重力加速度,加上那一身比钢铁还硬的腱子肉。
轰!!!
朱雀大街的正中央,塌了。
烟尘暴起百丈高,整条长街的青石板瞬间化作齑粉,冲击波将周围的几头试图趁乱吃人的妖魔直接震成了肉泥。
烟尘中。
一只布满老茧的大手伸出,按住了地面。
随后,一个皮肤呈暗金色,肌肉虬结得像树根盘绕的老人,缓缓站直了身子。
他赤着上身,背后浮现出十八道龙象虚影,每一道虚影都在嘶吼,煞气冲天。
那是刚屠了一尊神,身上还没洗干净的血腥味!
“吼!”
一头不长眼的牛头魔将不知死活,咆哮着挥舞巨斧劈下。
老人连头都没抬。
反手。
一巴掌。
啪!
空气被打爆成白色的气环。
那头牛头魔将连惨叫都没发出来,上半身直接炸成了一团血雾,糊了满墙。
石敢当甩了甩手上的血,这才抬起那双浑浊却凶戾的老眼,看向天空。
“呸。”
一口浓痰,带着内劲,狠狠砸在地上,砸出一个坑。
“一群没卵蛋的神,欺负娘们和孩子?”
老人的声音粗犷,沙哑,却透着一股子从尸山血海里滚出来的匪气:
“天上的杂碎,刚才打得很爽是吧?”
他咧嘴,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那是猎食者的笑:
“下来。”
“老子教教你们,凡人的规矩!”
焚九和墨心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股气息……
该死!怎么这么熟悉?
“他身上有骨祟的气息!”
墨心尖叫,声音变调:“就是他!杀了骨祟!!”
神明也是会怕的。
特别是看到同类的力量,变成了凡人身上的“养料”时。
这群疯子,真把神当猪杀!
“找死的老东西!”
焚九怒极反笑,为了掩饰那一瞬间的心悸,手中黑枪猛震,一道漆黑的毁灭光柱直刺石敢当眉心!
“来得好!”
石敢当大笑,右臂肌肉猛地膨胀一圈,青筋暴起如龙。
十八道龙象虚影瞬间归一,钻入这一拳之中。
《龙象般若功》第十八层!
硬撼!
咚——!
拳与枪芒相撞。
石敢当脚下的地面再次崩塌,整个人下陷三尺,但他那如磐石般的身躯,纹丝不动!
“趁现在,杀了他!”
墨心眼神阴毒,抓住了石敢当旧力已尽的空档,一道无形的精神尖刺,直取石敢当识海。
阴毒,致命。
然而。
一声充满了市井泼辣,却又霸道到极致的怒骂,响彻云霄。
“我看哪个不要脸的敢动老娘的人?!”
轰!
一道金色的流光,从破晓号上炸射而出。
凤溪瑶一身粗布麻衣,手里提着一根不知从哪拆下来的玄铁棍子,头发乱糟糟的,活像个刚从菜市场杀出来的泼妇。
但她身上的气息,是人皇血气!
她落地,看了一眼倒在血泊里的赵凛月和林薇。
那双眼睛,瞬间红了。
“那是老娘的儿媳妇!!”
“那是十三拿命护着的家!!”
凤溪瑶猛地转头,死死盯着天上的神明,眼角的鱼尾纹都在颤抖,那是极度的愤怒。
去他妈的太后威仪。
去他妈的端庄贤淑。
此刻,她只是一个母亲。
“守墓人凤溪瑶在此!!”
“想毁这人间?先问问老娘手里的棍子答不答应!!”
轰!
上古人皇血脉被她主动引爆,不是为了御敌,而是为了拼命。
“老石头!别装死了!给老娘顶住那个拿枪的!”
凤溪瑶一棍挥出,没有任何章法,就是纯粹的力量与龙气,化作一条疯龙,狠狠砸向墨心。
“这个玩阴的,老娘来收拾!!”
与此同时。
皇城之巅,不知何时多了一抹诡异的绿意。
那不是生机,是蛊。
笙月光着脚,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林薇身边。她没有看天,也没有看地,只是专注地将本命蛊分出一缕,渡入林薇体内。
做完这一切,她才缓缓抬起头。
那张清冷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平静。
她看向了一脸好奇的镜月。
“听说,你喜欢玩虫子?”
笙月擦了擦嘴角干涸的血迹,露出了一个极淡,极冷的笑。
随着她的呼吸,无数细小到肉眼不可见的微尘,融入了风中。
“巧了。”
“我也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