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如梭,白驹过隙。
那场轰动天下的四女同嫁大婚,仿佛还在昨日,街头巷尾的红绸似乎还没褪色,可转眼间,便是十年寒暑。
这十年,对于修仙者而言,不过是打个盹的功夫。但对于陈十三,对于这方被绝天大阵笼罩的人间界来说,却是翻天覆地的十年。
陈府的红罗帐内,那张特制的云床换了三次。
没办法,谁让咱们的武安君不仅修为要在白天“捅破天”,到了晚上,还得在那方寸之间“镇压”四位绝世妖娆?
《九阳神功》的至阳,《龙象般若功》的巨力,《太玄经》的包容,再加上那从不离身的枸杞茶……陈十三用十年的辛勤耕耘,深刻诠释了什么叫“只有累死的牛,没有耕坏的田”。
不过,回报也是丰厚的。
在这十年夜以继日的“双修”滋润下,陈十三体内的人皇道种彻底与人性相融,修为虽未刻意突破,却已臻至一种返璞归真的玄妙境界。而那四位夫人,在陈十三毫无保留的“灌溉”下,不仅容颜未改,反而更添了几分成熟妇人的风韵与润泽,至于修为,更是早已打破了那曾困锁天下武夫的桎梏,稳稳踏入了天人之境!
当然,变化最大的,还是这大周的天下。
……
京城,朱雀大街。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刚刚洒下,整座城市便在一声声中气十足的呼喝声中“活”了过来。
“刚出笼的龙象包子哎!皮薄馅大,吃了长力气!”
包子铺的王二麻子一声吆喝,声如洪钟,竟隐隐带着几分佛门《狮子吼》的震慑力,震得街边柳树上的蝉都不敢叫了。
只见他站在案板前,双手画圆,掌心之中阴阳二气流转,那一团巨大的面团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时而如游龙戏珠,时而如泰山压顶——这分明是太极拳中的高深招式“揽雀尾”与“单鞭”!
“好!王老板这手太极劲,越发纯熟了!”
食客们纷纷叫好。
王二麻子得意地抹了一把汗,将揉好的面团抛入蒸笼。只是,在盖上笼屉的那一瞬间,他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天空。
那里的云层,很厚,很低。
虽然阳光依旧洒落,但不知为何,这十年来,京城的天空总给人一种灰蒙蒙的感觉,就像是一块蒙尘的玻璃,怎么擦也擦不亮。
“这鬼天气……”王二麻子嘟囔了一句,眉头微皱,眼里闪过一丝莫名其妙的心慌,“怎么感觉这天……像是要压下来似的。”
“让一让!顺丰镖局加急件!”
一道黑影从屋檐上掠过,打断了王二麻子的沉思。
那是个穿着“顺丰”制服的小哥,脚下踩着玄奥的步伐,左脚踩右脚螺旋升天,直接越过了拥堵的人群,稳稳落在对面的高楼阳台上——武当绝学,《梯云纵》!
这就是十年后的大周。
昔日的绝世神功,如今已成了寻常百姓安身立命的手艺。
人人习武,人人如龙!
但这繁华盛世之下,似乎总有一双看不见的眼睛,在云端之上,冷冷地注视着这群“越狱”的蝼蚁。
……
陈府,后院。
那棵见证了无数风流韵事的桃树,如今已亭亭如盖,枝叶间挂满了青涩的果实。
赵凛月、笙月、林薇、夜玲珑四女围坐在树下的石桌旁。岁月对她们格外宽容,只增风韵,不减芳华。
只是此刻,她们的目光都聚焦在庭院中央,神色玩味,甚至带着几分看好戏的促狭。
“夫君,孩子们都皮痒了,说要考校考校你的功夫。”夜玲珑剥了一颗葡萄,晶莹的指尖轻轻一弹,葡萄皮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落入盘中,“你这当爹的,要是输了,今晚可别想进房门。”
“输?”
躺在摇椅上的陈十三懒洋洋地翻了个身,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就凭这几个小兔崽子?”
庭院中央,四个粉雕玉琢却又气势惊人的小魔头正凑在一起,眼神交汇,杀气腾腾。
“大哥,按计划行事!”
“二姐,封锁空域!”
“三姐,控制!”
“老四,切后排!”
随着一声清脆的娇喝,四个身影同时动了!
“父君!接招!这是孩儿新领悟的——龙象崩天撞!”
老大陈平安,九岁身躯如炮弹般弹射而起,浑身肌肉紧绷,身后竟真有一头太古龙象虚影咆哮而出!那不是虚张声势,而是实打实的肉身破音障,空气在他拳锋前被压缩成白色的气浪!
这一拳,足以轰碎京城的城门!
“这傻小子,怎么跟他爹一样,就知道用蛮力。”赵凛月摇了摇头,嘴角的笑意却怎么也掩饰不住。
与此同时,漫天飞鸟如利箭般俯冲而下,封锁了陈十三的所有退路——这是老二陈灵的御兽手段,万兽听令!
铮——!
琴音乍起。
空气瞬间变得粘稠如泥沼,连落叶都悬停在半空——老三陈音,深得林薇真传,以琴入道,音波控场!
最阴险的是老四陈梦。
陈十三身后的影子,在阳光下突然诡异地扭曲,化作一条漆黑的锁链,如毒蛇般直奔他脚踝而去——这是夜玲珑的魔门秘术,影缚!
四位一体,配合无间!
这哪里是考校,分明是蓄谋已久的“弑父”行动!
然而。
面对这足以让宗师境强者当场饮恨的必杀局,陈十三依旧躺在摇椅上。
他甚至连手指头都没动一下。
他只是张开嘴,轻轻咬住了夜玲珑递过来的那颗葡萄。
“咔嚓。”
葡萄皮破裂的声音,在这剑拔弩张的紧张时刻,显得格外清晰,甚至……刺耳。
紧接着。
一股无形的波动,以那颗破碎的葡萄为中心,如涟漪般荡漾开来。
崩!
涟漪扫过。
陈玄身后那头咆哮的太古龙象虚影,瞬间如泡沫般溃散,小家伙像是撞上了一堵无形的气墙,“哎哟”一声倒飞出去。
漫天飞鸟惊恐哀鸣,仿佛遇到了天敌,瞬间作鸟兽散。
粘稠的空气如玻璃般破碎,恢复了流动。
那条阴险的影子锁链,更是直接断成两截,缩回了阴影里。
“噼里啪啦!”
四个小家伙像下饺子一样,摔了一地,一个个灰头土脸,揉着屁股直哼哼。
“配合稀烂。”
陈十三吐出葡萄籽,噗的一声,那籽精准地打在老大陈玄的脑门上,弹起一个红印。
“老大,出力过猛,刚过易折,你那是打拳还是拆家?”
“老二,御兽不是靠吼,要靠心,你的鸟都快被你吓死了。”
“老三,琴心乱了,刚才那个泛音弹错了半个调,回去把《清心咒》抄一百遍。”
“至于老四……”
陈十三瞥了一眼躲在阴影里不想出来的老四,眼神微冷,“杀气太重。那是你爹,不是你的仇人。跟你娘学什么不好,非学这套背后捅刀子?”
夜玲珑闻言,柳眉倒竖,抓起一把葡萄皮就扔了过去:“姓陈的!你说谁背后捅刀子?当年在床上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咳咳!”
陈十三连忙咳嗽两声,掩饰尴尬。
四个孩子见状,也不喊疼了,一个个从地上爬起来,虽然不服气,但看着自家老爹那深不见底的眼神,只能乖乖低头行礼。
“是,父君(爹爹)。”
“行了行了,都去洗手吃饭。”赵凛月站起身,虽然在骂,眼里的宠溺却快溢出来了,“一个个皮猴子似的,没个正形。”
一场闹剧结束,孩子们被赶去前厅。
喧嚣散去,庭院里只剩下微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
陈十三独自靠在椅背上,嘴角的笑意渐渐收敛。他手里摩挲着那根刚才被用来“教训”孩子的教鞭,指尖有些发白。
幸福吗?
当然幸福。
老婆孩子热炕头,天下无敌,万民敬仰。
这十年来,他就像是活在蜜罐里。
可是,蜜罐再甜,终究也是个罐子。
嗡——
一声极低沉、极宏大的嗡鸣,突兀地在陈十三的识海深处炸响。
那声音不属于人间,更像是某种横跨了亿万光年的古老低语,带着岁月的沧桑与透骨的冰寒。
陈十三猛地坐直了身体,手中的教鞭“咔嚓”一声被捏成齑粉。
庭院里风平浪静,落叶未惊,甚至连身边正在打盹的老猫都没有察觉。
但这正是最恐怖的地方。
陈十三缓缓抬头,那双平日里慵懒的眸子,此刻却仿佛化作了两口深不见底的黑洞,死死盯着那看似平静的苍穹。
在他的视野里,那层笼罩世界的绝天大阵,此刻竟像是被风吹皱的湖面,泛起了一层层诡异的涟漪。
原本灰蒙蒙的云层后,似乎有什么东西……睁开了眼。
不是一双。
是无数双。
那些星辰般古老而贪婪的意志,隔着摇摇欲坠的大阵,投下了令人窒息的注视。它们察觉到了大阵的衰弱,就像是闻到了血腥味的深海巨鲨,正在从沉睡中苏醒,缓缓向着这方鲜活的世界游弋而来。
“被发现了啊……”
陈十三低声呢喃,声音沙哑。
原本慵懒、痞气的神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前所未有的凝重与森寒。
这盛世繁华的温室,终究是藏不住了。
那股透过大阵渗透进来的,不是能量,不是真气,而是一种更高维度的、纯粹的“恶意”。
那是……来自域外神魔的觊觎。
“夫君,怎么了?还不来吃饭?”
远处,回廊下,赵凛月回过头,疑惑地看着独自站在庭院中央的陈十三。
夕阳洒在她的身上,为她镀上了一层金色的边,美得像是一幅画。
陈十三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识海中那股令人作呕的窥视感,脸上的凝重瞬间消失,换上了一副轻松的笑脸。
“来了!”
他应了一声,大步向着家人的方向走去。
只是,在转身的那一刻,他背在身后的手,死死攥紧,指甲深深嵌入了掌心,渗出一丝殷红的血迹。
他将那份属于父亲和丈夫的温情留在身后,却将那份面对深渊的恐惧与决绝,独自扛在了肩上。
这十年,是偷来的。
现在,债主醒了。
他抬头,最后看了一眼那看似平静,实则群魔环伺的天空。
“想吃掉我们?”
陈十三眼中闪过一丝暴戾的红光,嘴角勾起一抹狰狞的弧度。
“那就看看,到底谁是一盘菜,谁是一把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