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和十四年冬，长安兴庆宫的暖阁里，药气弥漫得压人。唐文宗李昂躺在龙榻上，枯瘦的手紧紧攥着一卷泛黄的奏疏——那是李昭致仕前递的“保李衡疏”，墨迹早已发暗，却被他摩挲得边角起了毛。殿外传来靖安牙兵巡逻的甲叶声，规律得像倒计时，每响一次，他的呼吸就沉一分。
“传……传李衡来。”文宗的声音细若游丝，内侍刚要起身，他又猛地拽住对方的衣袖，眼神里满是惶急，“别……别声张，只让他一个人来，带……带靖安牙兵守宫门，别让宦官和宗室进来。”
内侍刚跑出暖阁，文宗便咳得撕心裂肺，指尖沾了血，却仍死死盯着御座方向——他怕，怕自己咽气后，宦官趁机作乱，怕宗室争位引发内斗，更怕李衡会像他年轻时担忧的那样，借乱夺权。可他更清楚，如今长安城里，只有李衡的十万精锐能镇住局面，只有李衡能护着年幼的太子李湛安稳继位。
半个时辰后，李衡身着紫袍走进暖阁，腰间的尚方剑解在殿门，却仍带着神策军统帅印的压手感。他刚俯身，就被文宗拽住手腕，那力道不似将死之人，倒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李卿……太子年幼，大唐……就交给你了。”文宗的声音发颤，目光扫过李衡腰间的双鱼袋，“别让……别让朕像玄宗一样，看着江山乱。”
李衡点头时，能感觉到文宗的手在发凉：“陛下放心，臣必护太子继位，护大唐安稳。”
“你……你别学安禄山……”文宗突然睁大眼睛，语气里带着哀求，“李家……你父亲是忠臣，你也要做忠臣……”
李衡沉默片刻，抬手将文宗的手放回锦被，声音沉得像暖阁里的沉香：“臣若想反，漠北时便反了；若想夺权，十万兵早围了长安。臣是大唐的凉王，不是乱臣。”
这话刚落，文宗便头一歪，龙驭上宾。暖阁里的烛火“噼啪”爆了个灯花，映得李衡的影子落在御座上，竟有了几分遮天蔽日的错觉。
李衡没慌，转身走到殿外，对候在门口的赵虎下令：“靖安牙兵围宫，神策军封锁朱雀门，不许任何宦官、宗室进出；传裴度等老臣入宫，议新帝继位事宜；去李府报信，让父亲入宫稳定百官。”
指令下得干脆，靖安牙兵的甲叶声瞬间密集起来，宫门外很快传来宦官想闯宫的争执声，却被牙兵的呵斥压了下去——“凉王有令，擅闯者斩！”
裴度等老臣赶来时，见李衡正站在暖阁外的廊下，手中握着文宗的遗诏（方才从龙榻旁找到的，上面写着“传位太子李湛，李衡辅政”），神色平静得吓人。“李卿，”裴度上前低声道，“宗室里有几位王爷想借机争位，已在宫外集结家奴了。”
“让他们来。”李衡指尖摩挲着遗诏的朱印，“靖安牙兵在宫门外等着，他们敢动，就按‘谋逆’处置。”
果然，没过多久，越王李贞便带着十几名家奴闯到宫门，指着牙兵骂：“李衡！你擅围皇宫，想把持朝政吗？快让开，本王要入宫哭灵！”
李衡闻讯走出宫门，身着紫袍立在台阶上，身后是列阵的靖安牙兵，鎏金牌在暮色里亮得刺眼：“越王，先帝遗诏传位太子，你带家奴闯宫，是想抗旨谋逆？”
李贞还想狡辩，李昭已拄着拐杖赶来，劈头便骂：“你父亲当年因谋逆被赐死，你还敢学他？先帝刚崩，你就想乱江山，眼里还有大唐吗？”
李贞被骂得脸色发白，又见牙兵的马槊已对准家奴，顿时怂了，转身就跑。其他宗室见了，也不敢再作声，乖乖待在府中。
次日清晨，太子李湛在紫宸殿登基，是为唐武宗。李衡站在御座旁，手持遗诏，声音透过大殿传得很远：“先帝遗诏，传位太子李湛，诸臣需遵旨辅新帝，敢有异议者，以谋逆论处！”
百官齐刷刷跪地，山呼“吾皇万岁”，声音里没有半分迟疑——谁都知道，这新帝的位子，是李衡用靖安牙兵和十万精锐护下来的。
武宗刚坐定，便颤巍巍地看向李衡，声音带着孩子气的依赖：“皇……皇叔（按辈分，李衡比武宗长一辈），朕……朕想封你为‘皇太叔’，晋封亲王，掌朝政与禁军，可……可以吗？”
这话一出，百官皆屏息——“皇太叔”是何等荣宠，几乎是“准储君”的待遇，晋封亲王更是超出常规，李衡的权柄，眼看就要压过皇室。
李昭刚想开口阻拦，却被李衡眼神制止。李衡躬身时，紫袍扫过御座的台阶：“陛下，‘皇太叔’尊号臣不敢受，但求陛下许臣‘辅政亲王’之位，掌神策军与河北兵权，待陛下亲政后，再交还权柄。”
武宗忙点头：“准！朕还赐你开府置官，府中可设长史、参军等属官，俸禄按亲王三倍给！”
旨意一下，李衡的地位彻底稳固——辅政亲王，掌京畿与河北兵权，开府置官，这已是大唐异姓臣子能达到的巅峰。李昭看着儿子站在殿中，接受百官的道贺，突然想起当年顺宗赐李衡尚方剑时的场景——李家的忠勇，终究换来了权柄，也换来了大唐的安稳。
而暖阁里，文宗的灵柩还在泛着药气。李衡走到灵前，躬身行礼时，心里突然想起文宗临终的那句话——“别学安禄山”。他轻声道：“陛下，臣没学安禄山，臣护了新帝，护了大唐，也护了李家的初心。”
灵前的烛火摇曳，映得李衡的身影落在灵柩上，既有权臣的威势，也有忠臣的坦荡。大唐的新朝，在文宗的忧惧与李衡的铁腕中开启，而李衡的传奇，也从“镇边的凉王”，变成了“辅政的亲王”，权柄更盛，责任也更重——他要护着年幼的武宗，护着风雨飘摇的大唐，还要在“权臣”与“忠臣”的平衡里，走出一条属于李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