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邪离开长老阁时，酉时的残阳已经沉到了仙盟西侧的山尖，只留下半边天的橘红色霞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他没有直接往废柴小院的方向走，而是绕了个弯，往仙盟最偏僻的 “外门弟子区” 去 —— 那里的木屋大多是几十年前搭建的，屋顶的茅草都泛着枯黄，墙角爬满了半枯的爬墙虎，连空气中的灵气都比内门稀薄三分，只有偶尔从窗缝里漏出的烛火，能 让人感觉到一丝生气。
他走在凹凸不平的石子路上，脚下时不时踢到散落的灵草枯梗。外门弟子们大多在院子里晾晒刚采的低阶灵草，或是聚在树下讨论明天的修炼任务，看到赵邪穿着灰布修士服却走得昂首挺胸，都下意识地避开了 —— 赵邪是执法长老魏坤的人，在外门弟子眼里，是 “惹不起的角色”，没人愿意跟他扯上关系。
赵邪在最角落的一间木屋前停下。这间木屋比其他的更破旧，窗户纸破了个洞，用一块灰布糊着，门楣上的 “凌” 字木牌都快掉下来了，只能勉强看出轮廓。他抬手轻叩三下门 ——“咚、咚、咚”，节奏缓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和之前在长老阁叩暗门的节奏分毫不差。
门 “吱呀” 一声开了，一股淡淡的霉味混着灵脉土的气息飘了出来。里面走出一个穿着青色弟子服的年轻修士，约莫十八九岁，身材单薄，肩膀微微内扣，脸上带着明显的怯懦，连抬头看赵邪的勇气都没有 —— 正是魏坤安插在凌墨身边的眼线，凌安。
凌安是凌氏旁支的弟子，灵根只是最普通的 “木灵根”，修炼了五年还停留在炼气期三层，在人才济济的仙盟里，像颗不起眼的尘埃。平时做的都是最底层的活：给内门弟子送灵脉土、打扫灵植园的落叶、整理废弃的修炼笔记，连参加内门试炼的资格都没有。魏坤就是看中了他的 “不起眼” 和 “急于求成”，用 “晋升内门弟子” 和 “每月十块下品灵晶” 为诱饵，让他监视凌墨的一举一动。
“赵师兄，您找我？” 凌安躬身行礼，声音压得很低，还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他的手指紧紧攥着衣角，青色弟子服的袖口磨得都起了毛边 —— 这是他身上唯一一件还算完整的衣服，另一件已经破得没法穿了。他心里其实一直怕得很，魏坤的手段他早有耳闻：上个月有个外门弟子不愿帮魏坤传递假消息，第二天就被安了个 “偷灵草” 的罪名，被废了灵根逐出仙盟，连家人都跟着受了牵连。他的爹娘和妹妹还在仙盟的 “家属区” 住着，若是不听魏坤的话，他不敢想家人会遭遇什么。
赵邪开门见山，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扔给凌安。布包落在凌安手里，沉甸甸的 —— 里面是十块下品灵晶，泛着淡淡的白光，是凌安三个月的俸禄。“这是长老给你的，” 赵邪的声音没什么温度，眼神像在打量一件物品，“凌墨最近有什么动向？如实汇报，别跟我耍花样。”
凌安赶紧接住布包，手指触到灵晶的冰凉时，眼里闪过一丝复杂 —— 有渴望，也有愧疚。他知道凌墨是个好人：上次他给废柴小院送灵脉土，不小心摔了一跤，灵脉土撒了一地，凌墨不仅没怪他，还帮他一起收拾，临走时还塞了他两块凡间的糖糕，说 “辛苦了，尝尝甜的”。那糖糕的甜味，他到现在还记得。可他没得选。
“回师兄，凌墨最近很规律，” 凌安低着头，声音更轻了，“每天辰时会带宠物去灵植园找张园长，要么是要‘清心草’给那只白狐（胖狐）当零食，要么是问洗髓花的生长情况；其余时间大多在小院里陪宠物玩，要么教胖狐用灵丝编小篮子，要么跟拱拱玩‘找灵脉土’的游戏，很少单独出门。”
他顿了顿，像是下定了决心，又补充道：“不过… 后天是月圆夜，我听凌墨说，要带宠物去迷雾谷找妖兽朋友。昨天我去小院送灵脉土时，刚好听到他跟宠物说话 —— 说要去采什么‘洗髓花’，还说要带很多零食，有辣条、奶油饼干，还有灵溪果干，说是要跟迷雾谷的红毛狐狸他们分享。”
“月圆夜… 迷雾谷…” 赵邪的眼睛瞬间亮了，像黑暗中突然亮起的鬼火。他心里立刻盘算了起来：月圆夜正是魏坤噬灵咒最烈的时候，解咒的效果也最好；迷雾谷离仙盟有半个时辰的路程，地处偏僻，凌墨肯定不会带太多人 —— 上次凌墨去迷雾谷，暗卫只送到谷口就回来了，说是 “怕惊扰妖兽”。这简直是天赐的动手机会！
“你确定他后天会去迷雾谷？” 赵邪往前凑了一步，语气变得锐利，手不自觉地摸向了腰间 —— 那里藏着一把短刀，是魏坤给的，用来 “处理不听话的人”。
凌安被他的气势吓得后退了一步，赶紧点头：“确定！我听得清清楚楚！凌墨还跟胖狐说，让它明天早点起，别耽误了出发时间。还有… 凌墨身边的暗卫，后天可能不会跟去。” 他想起昨天送灵脉土时，听到凌墨跟暗卫说 “后天我自己带宠物去就行，你们守好仙盟”，暗卫一开始不同意，后来被凌墨劝住了。
赵邪满意地勾了勾嘴角，这是他今天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他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扔给凌安 —— 里面是五块中品灵晶，比刚才的更亮，价值是下品灵晶的十倍。“这是定金，” 赵邪的语气缓和了些，“你继续盯着，后天凌墨出发时，立刻去‘凡间商铺’报信，别出任何差错。事成之后，长老会兑现承诺，让你晋升内门弟子，还会给你家人安排更好的住处。”
凌安接住布包，手指都在抖。五块中品灵晶，足够他给妹妹买件新衣服，给爹娘买点补身体的灵草了。他用力点头：“属下明白！一定不会出错！后天凌墨一出门，我就去报信！”
赵邪没再多说，转身就走。他的脚步声消失在石子路上后，凌安才敢抬起头，看着手里的灵晶，眼圈慢慢红了。他把灵晶分成两份，一份小心地放进贴身的口袋里 —— 这是给家人留的；另一份放在桌上，是魏坤要的 “汇报费”。他走到窗边，望着废柴小院的方向，小声说了句 “对不起，凌墨公子”，声音轻得像被风吹走了。
赵邪离开外门弟子区后，直接去了仙盟的 “凡间商铺”。这家商铺藏在仙盟东侧的 “杂役区” 里，表面上卖的是凡间的零食、布料，实际上是魏坤和黑魔宗联系的据点。商铺的门脸不大，挂着一块蓝布招牌，上面写着 “凡间好物”，门口摆着两个竹筐，里面装着凡间的苹果和梨，都是掌柜从凡间运过来的，用来掩人耳目。
赵邪推开门走进去时，掌柜正趴在柜台上算账。掌柜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脸上有一道刀疤从额头延伸到下巴，眼神阴鸷，手指上戴着一个黑色的戒指 —— 那是黑魔宗外围弟子的标记。他看到赵邪进来，立刻放下账本，脸上堆起假笑：“赵兄弟来了？是长老有吩咐？”
赵邪没废话，直接把魏坤的令牌亮了亮 —— 令牌是黑色的，刻着一个 “魏” 字。掌柜的笑容更谄媚了，赶紧从柜台下拿出一个小布包和一张折叠的纸，递给赵邪。“这是长老要的‘迷魂糖’，” 掌柜的声音压得很低，指了指小布包，“把迷魂丹磨成粉，混在凡间的水果糖里，闻着是橘子味的，妖兽肯定喜欢吃。吃了之后，半个时辰内会昏迷，不会伤害它们的情绪，也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 醒来后只会觉得是睡着了，什么都不记得。”
他又把那张纸展开，是一张迷雾谷的地图，用墨汁画得很详细，上面标着山川、灵溪、妖兽的领地。“这是迷雾谷的‘暗路图’，” 掌柜的指着地图上一条红色的线，“从谷口的‘灵溪桥’往南走，有一条小路，是以前黑魔宗的人踩出来的，能绕开红毛狐狸的领地和迷瘴蛇的巢穴，动手后从这里撤离，绝对不会被发现。”
赵邪接过布包和地图，仔细检查了一遍。布包里的迷魂糖是粉色的，裹着透明的糖纸，和凡间的水果糖一模一样，闻着确实有淡淡的橘子香 —— 胖狐和拱拱肯定会喜欢；地图上的暗路标注得很清楚，还在危险点（比如灵蜂的领地、毒草区）画了叉，甚至标了 “最佳动手点”—— 在灵溪桥南侧的 “灵草坡”，那里灵草茂密，适合隐藏，旁边就是灵溪，就算有动静，也会被流水声掩盖。
“做得不错，” 赵邪满意地点点头，把布包和地图收好，“长老不会亏待你的。” 他转身准备离开，走到门口时，又回头补充了一句，“后天月圆夜，你在这里等着，要是我没回来，就把这张地图烧了，别留下任何痕迹。” 掌柜赶紧点头：“放心，赵兄弟，我知道该怎么做。”
赵邪离开商铺时，天已经彻底黑了。仙盟的灯笼都亮了起来，挂在路边的柱子上，昏黄的光映着他的影子，忽长忽短。他走在回自己住处的路上，手一直攥着装迷魂糖的布包，心里突然泛起一丝异样 —— 他想起了三个月前的一件事：那天他奉命去灵植园找魏坤要 “腐灵草”，不小心把灵植园的 “静心草” 踩坏了一片。张园长气得要上报长老会，是刚好来灵植园的凌墨替他解了围，说 “他不是故意的，我帮你们重新种就是”。后来凌墨真的蹲在灵植园里，帮他种了一下午的静心草，还跟他说 “以后走路慢点儿，这些灵草也是有生命的”。
凌墨的笑容，他到现在还记得 —— 很温和，没有一点架子。他手里的迷魂糖，突然变得沉甸甸的。可他一想到魏坤的眼神，想到自己若是任务失败的下场，心里的那点犹豫又被压了下去。“成大事者，不能有妇人之仁，” 他在心里对自己说，“凌墨，要怪就怪你挡了长老的路。”
而此刻的废柴小院，却是一片温馨的景象。院子里挂着的灯笼亮着暖黄色的光，把石桌、桃树都染成了暖色调。胖狐趴在石桌上，正用爪子帮凌墨把灵果干装进一个大布包 —— 它的动作还不太熟练，时不时会把灵果干掉在桌上，然后赶紧用爪子扒回来，耳朵尖儿都红了，像在怕凌墨说它。
“慢点装，别着急，” 凌墨笑着拍了拍胖狐的爪子，把掉在桌上的灵果干捡起来，放进布包，“留着给红毛狐狸他们吃，你要是想吃，我单独给你装一小包。” 胖狐立刻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尾巴晃得像个小扇子 —— 它早就惦记着灵果干了，上次吃还是在迷雾谷，甜得它差点把舌头吞下去。
拱拱蹲在石桌旁边，怀里抱着一个小小的竹筐，正把奶油饼干一块一块放进自己的小布包 —— 那布包是凌墨用凡间的花布缝的，上面绣着一朵小太阳花，是拱拱最喜欢的。它每放一块饼干，就会抬头看凌墨一眼，嘴里 “哼唧” 一声，像是在炫耀 “我会装东西啦”。凌墨被它逗笑了，拿起一块饼干，递到它嘴边：“奖励你的，吃吧，就一块，剩下的留着路上吃。” 拱拱开心地接过饼干，小口小口地啃着，奶油沾到了嘴角，像长了两撇小胡子，惹得胖狐也凑过来，用爪子拍了拍它的脸，像是在嘲笑它 “吃脏啦”。
龟龟则趴在院角的灵草绒垫子上 —— 那是凌墨用灵草的绒毛编的，软乎乎的，很舒服。它的壳上的金色纹路时不时亮一下，像在感知周围的气息。最近它总觉得有股熟悉的邪祟气息在靠近，和上次在迷雾谷零食洞闻到的很像，却又更隐蔽，像是被什么东西掩盖住了。它试着吐了几个探查泡泡，可泡泡刚飘出小院，就被一股力量打散了，什么都查不到。
这会儿它看到凌墨和胖狐、拱拱玩得开心，又悄悄爬了过来，用头蹭了蹭凌墨的手，然后吐了个淡绿色的泡泡。泡泡在空中慢慢展开，里面映出一道模糊的黑色身影，正贴在小院外的墙角偷看，虽然看不清脸，却能看到身影周围萦绕着淡淡的黑气 —— 和魏坤身上的邪气很像。
凌墨愣了一下，赶紧往院外看。外面只有风吹过桃树的 “沙沙” 声，灯笼的光映着院墙，连只老鼠都没有。“龟龟，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他蹲下身，摸了摸龟龟的壳，壳上的纹路还在微微发烫。
龟龟摇了摇头，又吐了个泡泡 —— 这次泡泡里只写了 “小心” 两个字，字体歪歪扭扭的，然后慢慢散开，融入了空气里。它没办法说得更清楚：它的灵核虽然能感知邪祟，却没法准确描述身影的来历；而且它试过用泡泡映出更清晰的画面，可那道黑影像是有防备，泡泡一靠近就会被黑气打散。
凌墨心里有点不安，却没多想。他以为是自己多心了，或者是迷雾谷的妖兽朋友提前来了 —— 红毛狐狸上次就说过 “下次要偷偷去仙盟看你们”，说不定是红毛狐狸来了，怕打扰他们，所以在墙外等着。他笑着摸了摸龟龟的头：“没事的，可能是风刮的影子，别担心。”
他站起身，继续收拾零食：“我们后天早点出发，争取午时就到迷雾谷，还能跟红毛狐狸他们玩会儿‘丢沙包’，再去灵脉池看洗髓花，好不好？” 胖狐和拱拱立刻点头，胖狐还兴奋地用灵丝编了个小圆环，套在凌墨的手指上，像是在 “拉钩约定”。
龟龟看着凌墨的笑容，没再继续预警。它悄悄爬到小院的四个角落，分别吐了一个透明的防御泡泡 —— 这些泡泡平时看不见，只有遇到邪祟气息时才会亮起，能暂时挡住低阶邪祟的攻击。它能做的只有这些了，希望后天不会出意外。
当天晚上，赵邪回到自己的住处 —— 一间比凌安的木屋好不了多少的房间，里面只有一张床、一张破桌子，连盏像样的灯笼都没有。他点燃一支蜡烛，把迷雾谷的地图铺在桌上，用炭笔在 “灵草坡” 的位置画了个圈 —— 这是他选定的动手点。然后他从怀里掏出 “遮邪粉”，撒了一点在手上 —— 粉末是黑色的，沾在皮肤上，一点都不显眼，而且真的能掩盖邪气，他试过用自己的灵根感知，完全察觉不到邪祟的气息。
他又拿出一颗迷魂糖，放在鼻尖闻了闻 —— 橘子香很浓，完全闻不出药味。“后天凌墨他们走到灵草坡，我就把迷魂糖扔过去，” 赵邪喃喃自语，手指在地图上划过灵溪桥的位置，“胖狐和拱拱肯定会抢着吃，半个时辰后昏迷，凌墨没了宠物帮忙，我很容易就能把他制服。然后沿着暗路把他们带回长老阁的密室，交给魏坤，任务就完成了。”
他的计划很周密，可一想到凌墨帮他种静心草的样子，心里还是有点发紧。他用力摇了摇头，把那点愧疚甩开 —— 他现在已经没有退路了，只能往前走。
而长老阁的密室里，魏坤的情况越来越糟。他坐在石桌前，手里攥着一枚黑色的珠子 —— 那是 “混沌邪祟珠”，是他用三株百年灵草从黑魔宗宗主那里换来的，能暂时压制噬灵咒的发作。珠子在他手里泛着黑色的光，可他周身的黑气却越来越浓，已经蔓延到了脖子，连露在外面的皮肤都泛着淡淡的灰黑色，经脉的疼痛比之前更剧烈了，像是有无数把小刀在割。
他面前摆着凌墨的画像，是赵邪刚才送来的 —— 画里的凌墨抱着胖狐，笑得很开心。魏坤用指甲在画像上凌墨的脸上划了一下，留下一道深深的痕迹，眼神里满是疯狂：“还有三天… 只要再等三天… 等我解了咒，吞噬了你的混沌体质，我就能进化成‘混沌雷灵根’，到时候凌玄渊那个废物，根本不是我的对手！仙盟是我的，整个修仙界都是我的！”
他咳嗽了几声，又喷出一口黑血，滴在画像上，把凌墨的笑脸染成了黑色。黑气从他的七窍里溢出来，在密室里盘旋，像一条条黑色的蛇。四壁的镇邪符文已经彻底失去了光泽，变成了死灰色，连上古玄铁都开始出现细小的裂痕 —— 密室的防御，快要撑不住了。
魏坤却不在乎，他的眼里只有野心，只有对权力的渴望。他拿起 “混沌邪祟珠”，用力按在胸口 —— 珠子的黑光更亮了，暂时压制住了疼痛。“凌墨… 那三只妖兽… 你们等着，” 他的声音沙哑得像破旧的风箱，“月圆夜，就是你们成为我垫脚石的日子！”
夜色渐深，仙盟的灯笼一盏盏熄灭，只有长老阁和赵邪的住处还亮着灯。一场针对凌墨和宠物们的阴谋，正在黑暗中悄然酝酿。而废柴小院里，凌墨还在给胖狐和拱拱讲迷雾谷的趣事，胖狐和拱拱听得眼睛都亮了，完全不知道，后天的迷雾谷之约，等待他们的不是欢乐的聚会，而是一场致命的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