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洛的风衣被火焰烤得发烫，他悬停在半空时，耳麦里银羽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炸响：“逃生舱动力炉过载前触发了自毁程序，但舰载记录仪缓存了最后三秒坐标！”战术屏的绿光在他瞳孔里跳动，北境冰原的低温顺着领口往脖子里钻——那是他记忆里最熟悉的冷，和十二岁那年父母被拖走时，巷子里飘着的雪一个温度。
“坐标修正中。”银羽的指尖在全息屏上翻飞，发梢沾着的血珠甩在操作台上，“矿坑编号b - 7，废弃的第七源能研究所。”她突然顿住，指节捏得发白，“陈洛……这个编号……你父母当年……”
“我知道。”陈洛落在银羽身侧时，舰体正在发出濒死的呻吟。
他扯下染血的袖扣，那是母亲用源能晶核雕的小齿轮，“准备反重力摩托，带凯恩。”
“我跟你们去。”凯恩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
陈洛抬头，看见那道身影正从燃烧的甲板边缘跃下，西装被火舌舔出焦痕，却仍保持着圣区贵族特有的挺拔。
他落地时靴跟碾碎一片熔渣，眼底的傲气褪成暗灰：“我父亲的私人数据库里，有关于‘父志模型’的加密文件。”
陈洛眯起眼。
灰区的火光里，凯恩喉结滚动两下，像是在吞咽什么腥甜的东西：“他们复制你的基因，说这是‘延续天才的最优解’。可昨天我翻到实验日志……你父母的死亡报告里，‘意外’两个字被划了十七道线。”他突然攥住陈洛的手腕，温度烫得惊人，“我曾经以为赢过你就能得到一切，但现在我才明白——”他松开手，退后半步，“我们只是棋子。”
摩托的引擎在冰原上撕开风的裂缝时，陈洛听见自己心跳如擂。
第七研究所的锈迹铁门半悬着，像头张着嘴的巨兽，门楣上“源能禁忌实验区”的刻痕被雪填满，像道狰狞的伤疤。
银羽的战术枪最先探进去，光束扫过墙面时，陈洛的呼吸突然一滞——墙皮剥落处，露出母亲惯用的螺旋纹标记，是她当年在他作业本上画的，说等他考一百分就带他去看极光。
“温度异常。”凯恩的源能探测器发出蜂鸣，“地下三层，三十七度恒温。”
阶梯往下延伸时，陈洛的掌心沁出汗。
系统在识海震动，进度条从99%跳到99.5%，紫纹顺着他的血管爬到手背。
当三人转过最后一道转角，银羽的光束骤然凝固——整面墙的克隆舱在黑暗中亮起幽蓝的光，每具舱体里都漂浮着一张与他相同的脸，从襁褓中的婴儿到二十岁的青年，甚至有个面容冷峻的“他”额角有道疤，正是陈洛上个月在黑市与人械斗时留下的。
“检测到高匹配度基因样本。”系统提示音带着机械的颤音，“是否尝试融合？”
陈洛的指尖抵在最近的舱体上。
低温透过玻璃传来，却压不住舱内源能的躁动。
他看见自己十二岁的脸闭着眼，睫毛上凝着水珠——和记忆里那个雪夜，他缩在巷口看父母被拖走时，睫毛上的冰碴一模一样。
“这些是……成长模型。”凯恩的声音发涩，他指着舱体下方的编号，“b - 7 - 01到b - 7 - 15，对应你从出生到现在的所有时间节点。”他突然踉跄一步，扶住旁边的操作台，“看这个……记忆移植记录。雷欧的逃生舱……是去激活最新体。”
陈洛的瞳孔收缩成针尖。
系统进度条开始缓慢攀升，99.6%、99.7%。
他听见克隆舱里传来细微的声响，像是气泡破裂，又像是某种沉睡的东西在翻身。
最尽头的舱体突然闪过红光，里面那个二十三岁的“他”睫毛颤动两下，额角的疤随着呼吸起伏——和陈洛此刻的呼吸频率分毫不差。
“陈洛！”银羽的光束扫过操作台，“这里有实时监控！”
全息屏亮起的瞬间，三人同时僵住。
画面里是北境冰原的矿坑，金属逃生舱正缓缓沉入冰层，舱门裂开缝隙，雷欧的身影摇摇晃晃爬出来。
他的皮肤泛着不自然的青灰，却咧开嘴笑，露出染血的牙齿。
他举起一只银色试管，里面的液体泛着和陈洛瞳孔一样的紫。
“欢迎回家，哥哥们。”雷欧的声音通过研究所的公共频道传来，带着电流杂音的刺耳，“父亲的遗产……该由我们一起继承了。”
最近的克隆舱突然发出“咔”的轻响。
陈洛看着舱内那个十二岁的自己，眼皮渐渐掀开。
克隆舱的密封锁扣发出密集的咔嗒声，像极了十二岁那年陈洛躲在垃圾桶后，听着清道夫皮靴碾过积雪的脆响。
十二岁复制体的眼尾还凝着水珠，睫毛颤动的频率与他记忆里那个雪夜分毫不差——那时他缩在结霜的纸箱里，看着母亲被拽住长发拖向黑车，睫毛上的冰碴就是这样簌簌落进衣领。
“陈洛！”银羽的战术枪突然顶在最近的舱体上，光束在玻璃表面灼出焦痕，“这些舱体的神经接口全连向主脑！他们在同步你的生物电信号——”话音未落，二十三岁复制体的指尖已贴上舱内壁，与陈洛按在外侧的掌心形成镜像。
系统在识海炸响警报，进度条暴涨至99.9%，紫纹顺着他的手臂爬上后颈，烫得几乎要烧穿皮肤。
“哥哥们好呀。”雷欧的声音从四面八方的扩音器里渗出来，带着刚换完身体的沙哑。
陈洛猛地转头，看见全息屏里的冰原画面已经切换——那个爬出逃生舱的青灰身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躺在最新克隆舱里的“陈洛”。
新身体的皮肤泛着健康的麦色，额角的疤还带着新鲜的血痂，正是陈洛上周在黑市与人火并时留下的。
雷欧抬起手，指尖抵在自己胸口，与舱外陈洛的动作如出一辙，“父亲说，完美的复制需要宿主的‘痛苦共鸣’。现在……我连你心跳漏拍的频率都复制了。”
克隆舱的液体突然开始沸腾。
十二岁复制体的嘴一张一合，发出的却是陈母的声音：“小洛，快跑——”陈洛的瞳孔骤缩，源能在掌心凝聚成紫色光刃。
他能清晰感知到那些复制体的意识正在苏醒，每一道都像根细针扎进识海——不是简单的记忆复制，是连恐惧、不甘、对父母死亡的锥心之痛都被精准复刻的“情感同频”。
“复制领域·现实重溯。”雷欧的新身体突然睁开眼，眼底翻涌着与陈洛相同的紫，却多了几分扭曲的疯狂，“让你再看一次，你最宝贝的父亲是怎么跪着求他们的——”
空气像被投入石子的湖面般扭曲。
陈洛的靴跟突然陷进积雪里，冷意顺着裤管窜上膝盖。
他抬头，看见二十米外的巷口停着黑色悬浮车，两个穿黑风衣的清道夫正拽着一个戴眼镜的男人往车上拖。
男人的白大褂被扯得露出锁骨，那是陈父常穿的那件，第二颗纽扣还是陈洛十岁时用橡皮泥粘上去的。
“爸！”陈洛的喉咙发紧，光刃“当啷”掉在雪地上。
他想冲过去，却发现双腿像灌了铅——这是雷欧用复制领域复刻的记忆场景，连他当年因为发烧而绵软的腿力都复制得分毫不差。
系统在识海疯狂震动，进度条终于跳到100%，但此刻他的注意力全被画面里的陈父扯住：男人被按在车门上，却偏过头朝巷口的纸箱方向笑，嘴角渗着血，“小洛，别出来……要像男子汉那样……”
“够了！”陈洛的源能不受控地爆发，紫色冲击波将整面克隆舱墙轰出裂痕。
他能听见雷欧的闷哼，知道对方正在承受同样的反震痛。
系统提示音突然清晰响起：“检测到目标情绪波动值97%，启动‘情绪共振’。”
识海突然被一片猩红笼罩。
陈洛看见雷欧的记忆碎片在眼前闪过——十二岁的雷欧缩在实验室角落，看着穿白大褂的“父亲”用针管扎进克隆舱；十七岁的雷欧在培养舱外攥着实验日志，上面写着“实验体23号（陈洛）情绪波动异常，需加强痛苦刺激”；二十三岁的雷欧在镜前扯自己的脸，指甲缝里全是血，“为什么我不是真的？为什么我永远只能是影子？”
“原来你最怕的……”陈洛抹去嘴角的血，紫纹爬上眉骨，“是永远活在别人的影子里。”他抬起手，掌心的紫芒裹着雷欧的恐惧与悔恨，“那就让你看看，被自己的绝望淹没是什么滋味。”
雷欧的新身体突然抱住头尖叫。
他的领域开始崩塌，巷口的黑色悬浮车化作碎片，陈父的身影消散前冲他眨了下眼——那是只有陈洛知道的，父亲当年哄他吃药时的小把戏。
克隆舱的液体疯狂涌出，十二岁复制体的手终于按上舱门，玻璃出现蛛网裂纹。
“系统解析完成。”机械音在关键节点响起，“父志模型本质为‘规则锚点’，通过复制宿主情感波动，稳定吞噬法则对规则类存在的侵蚀。当前进度条100%，吞噬法则进化为‘文明重构之力’。”
陈洛的瞳孔泛起星河般的光。
他看向雷欧，对方的新身体正在崩溃，皮肤下浮现出无数道缝合线，“你以为你赢了吗？”雷欧的声音带着碎裂的哭腔，“b - 7区只是一号培养舱……全球十二区，每个区都有‘你’的成长模型！他们正在醒来……他们比你更了解你自己……”
最后一道克隆舱的锁扣崩开。
陈洛转头，看见三十岁的复制体从液体里站起，面容比他更冷硬，眼底却有与他相同的紫芒。
系统突然发出蜂鸣，识海里闪过一段混乱的意识碎片——是雷欧逃逸前残留的，夹杂着电子音的加密信息：“……源能议会……终产者计划……复制体矩阵……”
“哥。”十二岁复制体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陈洛低头，看见那个与记忆重叠的少年正攥着他的衣角，睫毛上的水珠滴在他手背上，“我们……是不是可以一起回家？”
研究所的警报声骤然响起。
陈洛望着满室正在苏醒的“自己”，突然想起父亲临终前塞进他手里的源能晶核，温度与此刻掌心的紫芒惊人地相似。
黑暗中，他听见父亲的声音在耳边低语：“孩子，当你看见另一个自己时……记得问他，他心里有没有装着你最珍贵的人。”
（雷欧逃逸前的意识碎片中，一段乱码突然重组：“终产者计划启动代码——0721，与陈霜的生日重合......”）